桃苏不闪不避扭头对上男人的视线,“现在可以说了吗?婚礼到底怎么回事?该不会真如蔺相国所说是场闹剧吧?”
蔺珣笑容渐收,“至少在我心里并不是。”
他认真地看向她,“你是我结发之妻这一点无可指摘,不论这场婚礼有多简陋,都已上表天下告地,在族亲的见证下走完了全程。”
“所以你是想说我如今在礼法上已生是你的人,死也该是你的鬼了?”
她冲他玩味地挑眉,“可是相国大人他好像并不认同呢。通常来说,大多数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都是不会幸福的,蔺公子难道不知成就一场姻缘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我想知道的也不过是你们改变主意的原因而已,至于这场婚礼本身如何我并不在意的。”
蔺珣眸光沉沉,“你是不在意这场婚礼简陋,还是说……根本就不在意这场婚礼合不合乎礼法规矩?”
桃苏:“这有区别吗?”
蔺珣郑重点头,“自然有。”
“你现在还来问这个岂不是显得很可笑?”她这么说着,就真的笑了,“这本就是你强求来的姻缘,你清楚我无心于你,既然如此,又怎会在意它到底是简陋还是其他的什么呢?”
“是吗?”男人呼吸渐缓,眼中风云汇聚,“原是我一厢情愿了。”
他伸出手轻柔地抚上她细嫩的脸颊,脑中闪过的却是那日中秋夜绚烂的灯火下,那张含笑娇嗔的面容。
“我本以为经历过这些日子,你多多少少会对我生出些情谊来。”
柔软的酸涩自心口蒸腾而起,叫他的神情有刹那恍惚。
他五指细细在她颊边摩挲了片刻就顺着垂落的发丝往下,目光虔诚,仿佛怀揣着美好希冀般将两人的发丝绕在一起打成结,而后用匕首割下装入一只红色的锦囊里贴身放好。
“卿卿,”他口中喃喃,眼神在她面上温柔地打转,“不论将来你我境遇如何,此情此景我都将永远铭记于心。”
“哦,”桃苏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毫不留情地张口打散了男人营造出来的旖旎,“那接下来你们究竟想要如何处置我?”
蔺珣看着她,面上笑容渐渐收起,只须臾,恍惚与柔情就被决绝的坚定所取代。那一日与父亲在密室内燃香祭祖的情景不由得浮上心头。
……
八卦祭坛之中央,面对着石台上,“闭脉可解,需水女做炉,予元一以换千粟”的金色文字,蔺珣呼吸粗重。
“这是……什么意思?”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蔺崇,“是我想的那样吗?”
“嗯。”蔺崇点头,“元一剑宗有奇宝名为千粟,此宝能治愈你的闭脉之症,使你开脉修行,不过却要用单水灵根的女子来作交换。”
“单水灵根的女子……”蔺珣蹙眉没再说下去,因为与父亲眼神相交时那个答案已不言而喻。
蔺崇道:“你祖父曾有言,说单水灵根虽比不得罕见的纯阴之体,可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也是极利调和的特殊体质,于修者而言大有补益。偏偏生有此灵根者并不多见……”
说到此他不由得长叹,“如此难得却还能被我儿撞到,当真是天可怜见!”
蔺崇眸中暴起的精芒还未散去,就逐渐被湿润的水光所取代,“阿珣……”他温热的掌心沉沉地压在蔺珣肩上,“你求道有望了!”
“求道有望”这四个字听在耳边像是天籁,蔺珣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迎风御剑在天地之间自由翱翔的场景,可一刹那的兴奋过后他眼中又充满了迷茫。
“是吗?”他缓缓眨了眨眼,深怕是方才自己会错了意,忙又扭头去看石台上的文字。
他看得很专心,几乎是一笔一划慢慢地摩挲着,好半晌才肩背抖动忽然笑出声来。
“呵……呵呵……”
确定自己没看错,他笔直的背脊瞬间就佝偻下去,像是突然被人泄去了力气,整个人承受不住般伏倒在了石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痛快地笑着,笑得像是要背过气去,笑得仿佛要将这些年压抑在心中的痛苦与憋闷通通释放出来,一吐为快。
“阿珣……”蔺崇看他如此,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这个儿子最是心高气傲,头脑野心样样不缺,资质也是万中无一,却独独败在了人人皆有的经脉之上,叫那些能修行的旁支庶族暗地里看了不少笑话。这些年儿子的不甘与苦闷他都看在眼中,可除了心疼他再无他法。
如今事情终于迎来转机,他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也有了发挥的余地。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任何差池,他需得尽快通知三叔将那丫头控制起来,就是阿珣这里……
蔺崇有点为难,那毕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就担心他年纪小贪恋儿女情长坏了大事。
正准备劝说一二,却不防蔺珣那边渐渐收声。再抬头时他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那双黝黑精亮的眸子里灼灼燃着一片摄人的野望。
“父亲,”他沉声道,“这也许是我此生唯一一次能改命换运跳出樊笼的机会,我渴望去往中灵洲踏云追风,更渴望跟随老祖的脚步登临圣境一览众山。所以任何事任何人都不会,也不能成为我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