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云燕徊怔住,眼帘半抬,目光不明所以地扫向她,对上那双清澈妩媚的猫儿眼时又快速移开了去。
桃苏抿了抿唇,道:“反正等会儿都是要脱的,又何必麻烦。”话音未歇已是干脆利落地将他松散的外衣一把扒了下来。
“你……”外衣落地,云燕徊陡然僵直了身子,一双桃花眼圆圆地睁着,里头盛满了不可置信。
桃苏叹口气,伸手就去解自己的衣带。
“出去!”震惊之下他连连后退几步猛然背过身,急急道:“你赶紧回去,这里不需要你。”
桃苏:……
桃苏才不管他什么说什么呢,慢条斯理自顾自地接着脱。
她心里清楚得很,碰上了她,他这个金丹修士就是个只会干嚎的纸老虎,一点威胁都没有。
身后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非但没停,反而还在继续,那种细腻的声响搅得云燕徊耳朵发痒,喉头莫名发干。
这会儿他的听觉与嗅觉都异常灵敏,明明离她还有好几步远,可是那股柔软甜美的女儿香就像是一团巨大的暖风,已经将他整个包裹了进去,带得他连呼出的气息也都变得滚烫起来。
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去。
云燕徊痛恨自己不争气,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撩拨了,没敢转头他恼怒地沉了声线,“师妹你出去吧,大师兄和师父那里我自会去解释。”
桃苏放下外衫,理了理对她来说哪儿都不露且十分保守的中衣,坐到了静室石台的垫子上。
“师尊对我有救命之恩,来元一剑宗的路上,我便答应过他要帮你压制体内的火毒,你是想让我失信于人?”
“不是,”云燕徊慌忙辩解,“但你是女子,事关名节岂能儿戏,会有损你清誉……”
“什么清誉浊誉的?”她就知道这个小古板要说什么,不耐地打断,“修士与天争命,这种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谁会在意?
再说了,又不是真做什么,换气而已,我知我清白就够了,管别人说什么?放心吧,那点儿唾沫星子还淹不死我。”
见他倔着不肯转身,桃苏呲笑,“云师兄,你该不会是还没参悟透换气篇吧?”
“师妹不用拿话激我,赶紧走!”云燕徊依旧背对着她,语气强硬十分不客气。
啧,磨磨唧唧。
瞥着他两只通红的耳朵,桃苏直言道:“我若不救你便没有继续留在乾阳峰的理由了,一来会失信于师尊,二来,我不想离开我弟弟,为了他今日我也必须留下,云师兄就不要再为难我了吧。”
他本来笔直的背脊好似有一瞬佝偻,默了片刻,才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条纯黑丝绫覆在眼上,待仔细系妥当了才转过身来。
“静室之内,我绝不会使用神识,这条黑绫乃是绝灵纱所制,还请师妹放心。”
“嗯嗯。”桃苏敷衍着应了,她其实想说就算他不用黑绫覆眼她也是放心的,可想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怕说多错多,暴露了身份。
她对他无疑是格外放心的,不为其他,只因为太过了解他的秉性。
这小古板虽多情却实在正经,有一说一还挺惹人怜爱的。那会儿她因云遂而迁怒他,对他心怀恶念之时都忍不住时时升起逗弄之心,更遑论现在对他既怜又愧的时候。
他似乎没怎么变,本质上还是当初那个一心赤诚的少年,桃苏就是因为觉察到了这点,才没忍住起捉弄了的心思。譬如刚才扒他衣服,又譬如现在。
她温言细语哄道:“时候不早了,之后长梧道君和师尊师兄们还要验看结果呢,云师兄别磨蹭了赶紧过来吧,可要我扶你?”
“不用了。”似是深怕她伸手来扶他,云燕徊终于不再扭捏,两步就摸到了石台上与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相向坐好。
他坐得十分端正,长发一丝不苟地束着,肩背挺直双腿交叠,薄薄的丝质中衣贴在身上,勾勒出了劲瘦有力的身体线条。
似乎感觉到桃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显得紧绷且紧张,胸口起伏明显,皮肤上还浸出了一层细汗。
角落里灵灯暖黄的光洒在他身上,将那层薄汗照得细碎晶莹,此时黑绫覆住了那双夺目的眼睛,衬得他鼻梁格外挺直,两片唇的色泽看起来也格外诱人。
桃苏不知怎的,看着看着脸颊上竟有些发烫。
仿佛被她灼人的视线所扰,云燕徊微微偏头闪躲,忍不住找话缓解尴尬。
“那日……我病得神志昏聩,多有得罪,还望师妹不要与我计较。”
“不计较不计较。”这话如同一碗冷水瞬间浇凉了桃苏,她分外心虚地移开视线,再不敢对上他的脸,“都是小事情,我自不会在意的。”
“嗯。”云燕徊轻轻点点头,屋中霎时又陷入了寂静。
桃苏只觉这氛围奇怪无比,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脑子,待稍稍平稳了心神,才道:“那咱们这就开始吧,烦请云师兄伸出双掌。”
云燕徊抿唇,缓缓抬起手臂伸直,桃苏盘腿坐正,也肃着脸朝他伸出了手臂。
然而……
根本够不着,她手短了一截。
桃苏无语扶额,赶紧挪动身体朝前。
云燕徊只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抵上了自己的膝盖,紧接着温热传来。
怔愣中一股暖香直扑面门,熏得他头脑发昏登时糊成了一团。
黑绫下的睫羽轻颤,喉头不自觉翻滚着,他竟有些坐立难安。
却在感觉到双掌上传来的异样时陡然顿住,所有的躁动与惊慌皆如留不住的风一样转瞬即逝,叫他再也无力去想别的。
……那是……她的手!
柔软、细滑,带着恰到好处的温热,似一片能将人心抚弄到发软的羽毛,就这么轻轻静静地与他相触,贴在了他的掌心里。
能亲手碰触她的场景,云燕徊曾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遍,却没有哪一次能有这一刻来得让他震撼。
他料想中的圆梦时刻,自己会激动到心潮澎湃,可现实却是沉闷的。
不能说不激动,但更多的只是发酸,酸涩到发痛,痛到眼睛里又不自觉氤氲起了团团湿气,完完全全冲散了先前的旖旎。
他轻轻歪头,朝向两人掌心相贴的方向。
那里有一双完全不同于他的手,带着软软的热力正温柔而又强势地挤进他的指缝里,自指尖摩挲着缓缓向下滑去,最后严丝合缝又坚实有力地扣下来,最终指根收紧完完全全地扣住了他。
这一刻心脏仿佛被人死死捏住,再也泵不出一滴血,呼吸也随之滞住了。有些难受,可是不知怎的却叫他觉得异常安心。
就像一直徘徊着找不到归宿的燕子,终于落进了温暖安全的巢穴里。也是直到这时,云燕徊才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滚烫的泪滴落下来,他听到了一声呢喃般长长的柔软叹息,就像遥远的梦境里,他记忆深处那一抹最眷恋也最鲜明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