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姐姐……”云燕徊怔怔看着树上的女子喃喃唤了一声。
但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却并没有为他停留,而是穿过他,看向了更加遥远的世界。
他呼吸一滞,“……还是看不到我吗?”
花树摇曳,羽毛状的花瓣徐徐飘落,那人不答却眼眸弯弯抬起手臂朝他缓缓而来。
云燕徊一瞬瞳仁放大,不敢置信却仍旧下意识伸出手去,又在理智回笼的刹那情怯地停住了所有动作。他怕自己失礼,更怕再次唐突了她。
可是那只手臂还在往前,像是就要穿过镜面触碰到他的脸。
身体僵硬得厉害,他紧紧盯着那只越来越近的手,不自觉放轻放浅了呼吸,深怕惊扰到它。
近了,更近了。
近得已经能看清指甲上樱粉丹寇闪烁的珠光,看清食指关节上趴着的那粒可爱的小小红痣。
云燕徊的心突然就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起来。
就在他以为那只手下一刻便会顺势落到自己脸上时,所有的一切却十分突兀地戛然而止。
那只漂亮的手就停在他眼前,细细的腕子一扭手心便翻转过来,温柔地接住了一片从天而降幽幽飘飞的花瓣。
云燕徊心头一空,漫起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好像是……惋惜?又或许是……遗憾?
但不容他细细分辨,那只手就已经毫不犹豫地收了回去,越来越远。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得。
耳畔呢喃般的叹息再度响起,那人回转过身重新隐没进繁花里。
呼……
一口浊气自喉头滚出去,云燕徊眨了眨眼,这才察觉到身体因为僵硬过度而带来的酸痛。方才急着找人而提起来的那口气就这么泄了出去,他颓然沉肩,浑身无力地倒在了被褥里。
仿佛是做了一场美梦。
而今梦碎,他却不愿醒来,还想要沉溺其中。怔怔盯着那道背影,根本舍不得移开目光。
突然,枝条颤动花雨纷飞,玉色的厚重披风被高高抛起。
裙裾摇曳,那人自树上一跃而下,落地轻盈,好似一片没有重量的雪花。
云燕徊猛然坐起,瞪大双眼看着。
那身艳丽的红裙很单薄,可在漫天漫地纯白的世界里却异常耀眼夺目。
她抬着下颌朝他看来,视线还未及,却忽然扭动腰肢优雅地一转……
红裙飞扬间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美丽韵致,不待人品鉴,下一刻已如振翅的蝴蝶翩然而去。
他的心脏再次鼓噪起来,视线紧紧追随着那道身影,像一束粘在她颊边的风,撕扯不开分毫。
似远似近的吟唱在谷中回荡,没有词只有调,空灵悦耳,令人闻之心旷。
巨大的冰面上,她便跳跃穿梭在这样的小调里,身姿灵动柔媚轻盈。
似在拟一朵花开,似在等一叶零落;从枝头被风托走,又旋转着随波逐流;她在潮湿的泥土里蛰伏温养,又在雨露的滋养中肆意盛放。时而化蝶,时而作鸟,时而又变为林间的小鹿欢欣鼓舞地奔跑,很美好。
合着那悠长美妙的韵律,他看到了自然原始而古朴的美,品尝到了未经雕琢过的纯粹喜悦。
云燕徊从来没有在谁身上感受过这种被引领的力量。
她仿佛沟通了天地化身为自然,带着勃勃的生机,自由欢畅地奔涌而来。带着他淌过小溪,穿越森林,徜徉在广袤无垠的天地之间。
沉重的枷锁背负久了,那种轻盈畅快几乎让他感动到浑身颤栗,在她一舞结束时,终是经受不住一般捂着眼睛长长叹息。
这是冰嬉吧,他不是很确定,好像和书中记载的不太一样。
东陵国四季如春,只有不与他们接壤的遥远北境才会落雪。国中上至王孙贵胄下至普通贫民,见过雪的人寥寥无几。而他贵为一国之君,也是从古旧的典籍里才知道了什么是雪又何为冰嬉。
若不是偶然窥见了这一方世界,他怕是此生都见不到雪,也见不到这样的冰嬉,更遇不到这个像光一样耀眼的人。
“仙子姐姐……”他喃喃低语,方才还低落的心情突然就振奋了起来。
他怎么又忘了,人不能太贪心的,得窥仙颜已是莫大的机缘,至于回应……
难不成还真妄想着让仙子姐姐为他一个俗人下凡?
如今能朝朝相见暮暮厮守,这未必就不算是一种拥有,既然如此还奢求什么呢?
云燕徊这样劝说自己,也曾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