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纷飞里,桃苏着一袭红裳,百无聊赖懒卧于花枝之上。
那个毛头小子近日情窦初开,不是与她倾诉衷肠,就是絮叨生活琐事,以此纾解情志与烦郁。她本以为今天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哪知他确实是纾解了,可却不仅仅只限于口头上,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动了手。
桃苏有点郁闷,怕长针眼,便只敢抬头望天发呆。
原本她是不打算理他的,就当做听不见看不见算了。可那厢喘得实在厉害,喘得她恼羞成怒,心底里升起了一股压都压制不住的恶念。
反正他是云遂的血亲后辈,反正谋划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收网了。父债子偿,她报复不了云遂,难道还整治不了一个亵渎她的混小子?哼!
桃苏勾着着唇角,分出一缕元神,一面假装赏景,一面一心二用地盯着他。
从他额间滚落的汗珠,到微微潮红不得要领的急切,再到布满谷欠色即将失神的眼眸。他张口唤她时,她就当真掐着点儿回应了,冷冷问他在做什么?
那人被她吓得不轻,却没如她所愿给真的吓萎了,激动之余反而把镜面搞得乱七八糟。
不想一个偶尔蓄谋的恶作剧,竟让桃苏意外发现了惊喜。镜面被他的东西沾染后这方世界就开始震荡起来,虽然时间不长,但已经足够给她提供证据。
当初她先是听到了他的声音,隔了许久才又看到了他的人,两次都是通过他才让这方囚笼与外界有了联系。但她一直不知他是以什么方法,或者是以什么东西为媒介才促使了这种联系。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云燕徊这个人就是那把开启樊笼的钥匙。
是了,他是云遂的后人,血脉这种东西是会传承的,他既然能撞开一角,便也能直接拆了这个破笼子。这一回只是震了震,说明他刚才喷出来的东西效用不强,从前两次的异状来看,她合理推测最有作用的媒介应该是他的血。
若果真如此,只要能得到足够量的血,那她或许就真的能得见天日了!
桃苏的眼眸骤然闪过一抹亮光,对着那方因震惊羞愧到不知所措慌忙反扣了镜面,躲到一旁疯狂喘息的人轻声道:“你还在吗?”
她的嗓音绵软清甜,带着股不谙世事的纯真,在他耳畔勾勾缠缠,惊得云燕徊瞪大了双眼,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羞得无地自容。
磕磕绊绊答道:“仙……仙子姐姐,你……怎么……突然,突然……”
他说不下去了,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臊死在床上。
他方才,他方才竟然对着她……关键是还被抓了个人赃并获……
云燕徊将头重重埋进衾被里,就在快要将自己闷死之际,那个绵软清甜的声音重又将他拉回了人间,“啊!真的有人吗?我还以为是我的幻觉呢。”
云燕徊扇了扇自己烫到发痛的脸,勉强开口,“……什么幻觉?”
桃苏就甜甜地道:“我突然就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脸,只不知他在做什么,大汗淋漓的样子。但我还没看清,就突然看不到了。”
云燕徊滞了滞。
她只看到了他的脸?但……她难道就不懂吗?
艰难地张了张嘴,他问:“你……真不知我在做什么?”
桃苏无声地笑了笑,一脸纯真地道:“不知呀,不然我问你做什么?”
原来她根本就没有看到,更不懂……
云燕徊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慢慢落了下来,全没有考虑过桃苏是不是在骗他。
然而心是放下来了,但下一瞬汹涌地羞耻感又迅速将他淹没。
仙子姐姐虽不懂,可他到底还是做了那种事……
他埋头静静消化,一时不敢弄出丁点声响。
桃苏却不会坐以待毙,既然说开了,那她就必须快速拉近与他的距离。
于是垂眸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我能再看看你吗?”
云燕徊摩挲着镜子周围细密的花纹,久久才道:“为什么,想看我?”
“因为,”她的声音一瞬软了下去,“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其他人了……”
哪怕没有看到,他的脑海里也自动勾勒出了她说这话时落寞孤寂的表情。
仙子姐姐……
他的心被揪成了一团,正要翻转过镜面,那个声音却又立刻扬了起来,脆生生道:“还因为,你长得好看。”
“是……是吗?”刚刚猜平息下来的热意又猛然冲上了脸颊。
他哪里好看了?
云燕徊不知所措,手指一松镜面就又扣了回去。
“你……”
嗫嚅了半晌,他才从口中憋出一句,“……叫什么名字?”
桃苏翻了个白眼,心说那你可不配知道。
“我吗?”她可怜兮兮,“我只是这镜子里的器灵罢了,如今……没有名字。”
器灵?
云燕徊猛然坐起,“你是我太祖的器灵?那……太祖他老人家没给你起名字吗?”
桃苏:“太祖是谁?”
云燕徊:“我家太祖名云遂。”
“没听过。”桃苏眼里闪过一抹凶光,“我的主人名怜珠,乃是一位大罗金仙呢。”
云燕徊眉头一皱:“你竟不是太祖的器灵,那这镜子……”
桃苏忙接续道:“想是机缘巧合下与你家太祖有了些渊源吧,可具体的我却不知。先前为了保护主人我受过重创,迷迷糊糊睡着,直到百年前才醒来。也是因此,我除了知晓主人是怜珠外,许多事都忘了,只模模糊糊记得一些。”
云燕徊:“连名字也忘了吗?”
桃苏点头:“忘了。”
原来如此,难怪她懵懵懂懂,一副不知事的模样。
云燕徊叹息了一声,心底里顿时飞快地涌出了欢喜。
她没了主人,又记不得名字与过往,前程尽断。而如今,这个世界上与她相连的只有他……
云燕徊捧着镜子的手指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他将它轻轻翻转过来,一瞬就对上了那张出水芙蓉般美好的脸。忍住羞赧,他道:“既是如此,我来替你取个名字,可好?”
镜中的女子睁着一双纯澈无辜的猫儿眼看他,长睫扇了扇,忽然勾唇一笑,“好。”
云燕徊被那个笑蛊惑得移不开视线,喉头滚了滚,道:“仙器的器灵也是仙子,不如叫你仙儿如何?”
呸!这什么狗屁名字,一股子小情儿味儿。
但吐槽归吐槽,嫌弃归嫌弃,桃苏眼里还是一瞬迸出了亮光,“仙儿吗?这名字可真好听。”
她一面说,视线一面在他脸上来来回回地扫,“那公子你呢?叫什么名字?你长得这般好看,名字应该也很好听吧。”
那叫人难以忽略的视线从他的额头到唇角,再自鼻梁到耳朵,她看得那样认真,直叫云燕徊脸上热辣辣的烫。
“咳咳……”他受不住一般率先移开了目光,红着脸道:“我名云燕徊,是东陵国的帝君,仙儿可以唤我燕徊。”
桃苏惊讶,“啊,原来你是人间界的一国之主呀。那我以后唤你小帝君如何?”她才不想如他的意呢。
云燕徊羞涩地点点头,“好。”
虽然不如直接叫名字来得亲密,可“小帝君”这个称呼也是独一无二的。
看着她笑开的脸,他也情不自禁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