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普却在他的废墟上建了一间小屋。孤独,危险,又一尘不染。
他一面嘲笑着它势必因狂风暴雪而倾倒——因为那废墟就是这么来的,一面又期望着它能伫立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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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了两三首,周普拎起暂时放在一边的吉他,下台,换了戴冷帽的男生登场,氛围似乎也随着周普下台骤冷。
陈在林双手插兜,抬眼,心说:发表情包的就是这个男的?
之后,周普被围在男男女女的中央,不知听见了什么,摇了下头,又低头认真地说话,笑出一口白牙。
旋即视线一挪,在人群中与陈在林四目相对。
周普抬抬眉,偏了下脸示意出去说。
他清楚夜色的结构,拐向后门,追着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只剩陈在林抬脚跟上来。
边往外走边聊。
“跟别人说什么呢,笑成这样。”陈在林眸底情绪不明,“把微信给她们了?”
“没给,他们说我唱歌特好听。”周普一回想就笑了,“我说让她们关注我在悦动音乐的账号。”
你确定她们只是想听音乐吗?不过没给……陈在林就稍稍放心了。
心刚回归原位,周普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了,说:“陈在林,我抽空写了一首新歌。”
陈在林沉吟:“嗯?”
“这首歌是专门写给你的,我不会拿到舞台上去演奏,以后也只会唱给你听。”
这话把期待值拉满了。陈在林扬起眉毛,有些意外。
眼见着鱼上钩了,周普有些恶劣地舔了下嘴唇:“我现在唱给你听听,你凑过来。”
陈在林比周普高,只能微微弯腰,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然后就听见这小子用有些跑调的声音唱:“你是一只猪,又笨又傻的猪~”
陈在林:“……”
看见对方凝固的表情,周普后退两步,一拍手掌开怀大笑起来,肩膀颤抖着,上齿不挨下唇,陈在林都怕他笑得撅过去。
尽管被整了,但陈在林嘴角也勾起了笑。
大手一捞,勾着周普的后脖颈把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他捏后脖颈的力量就像提溜一只猫似的,垂着头凑近和周普说话,连呼吸都能感受到。
陈在林:“我是猪,和我住一起的你是什么?”
周普笑的间隙还回怼:“我是你的饲养员。”
“会做饭吗,还饲养员?”陈在林嘲道。
周普又笑了,弯出的卧蚕上是一双浸润了些许泪的眼,亮得很,像是被云朵簇拥的太阳。
怎么笑得这么……
陈在林移开视线:“行了,赶紧走吧。”
周普含着笑意,推开夜色后门:“嗯。”
后门人少,只有一条窄窄的柏油路,路灯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磨磨蹭蹭出了门,周普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搓着手臂,呼出口雾气。
陈在林瞥他一眼:“外面的羽绒服呢。”
“差点忘了,我的羽绒服还在休息室。”周普低头看棒球服,“身上穿的这件衣服还是何一轩的,我得还给他。”
那个男的衣服?陈在林下颌无意识地紧绷。
周普背着新吉他转头就往回走:“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等他推开休息室的门,裤兜里的电话铃响了。
何一轩唱了一首便下了舞台,抬头瞧见他,又挂断手里电话:“唉你刚才去哪了?”
周普边褪外衣边说:“我家里人来了,正打算走呢。这个衣服还你。”
眼见着他披起羽绒服就要走,何一轩:“我送你出去。”
周普诧异:“这倒用不着。”
何一轩拍拍他肩膀:“走吧,连见见叔叔阿姨。”
叔叔……?也是,陈在林这个年龄。哎,老男人。
周普压着笑意:“也行,见见叔叔。”
何一轩走到酒吧外,才发现自己好像天真了,他以为周普的“家人”是指父母之类的,没想到是一个高大男人。
——就站在昏暗的灯光下,马路的对面,一声不响地注视着他们。
半晌,何一轩迟疑道:“这是你的家人?”
“嗯我叔叔。”周普揶揄着,又在何一轩疑惑的停顿中改口,“好吧,我表哥。”
何一轩低声:“你表哥为什么会来接你下班?你们住一起?”
怕自己遇到危险这话,周普不可能说:“哦,他怕黑又怕鬼。平时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家。我送他。”
“……他怕鬼?”何一轩触及男人的锐利目光,不由瑟缩了下,小声说,“我感觉他比鬼都恐怖啊。”
“……”周普在马路这边遥遥相望,“有这么夸张?”
酒吧后门的吊灯很亮,照得周普头发和睫毛都融着暖黄的光。
他就站在台阶的最高一层,单肩背着吉他包,和陈在林隔路相望。
确实,也不怪何一轩说。
陈在林站在灯后的阴暗处,头发眉骨都拓下阴影,让人看不清双眼,只能瞧见对面有个垮着脸的黑衣人。
那脸阴沉的,说他下一秒会掏出刀子杀人灭口都不夸张。
寒冬凛冽,积雪未消。
如果不是路灯照出陈在林的影子,周普真的要怀疑这人是不是一只孤魂野鬼。
主要是很“孤”。
可能陈在林之前说的有道理,他们确实属于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不过……周普心里叛逆地想:总有一天,他要把陈在林拉到自己的世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