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在林带上笑意：“嗯，挺凶的。”

不过他心里还介意着一件事——

“你听见他说有喜欢的人了吧。”陈在林又说，“我还没做什么，心里就有负罪感了。”

“你……”曹硕讶异，“还有心？”

“……”陈在林转头看他，“你是不是找茬？”

“不是讽刺你，我一直以为你跟谁都是玩玩。现在是用心了？”曹硕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是那种想要白头到老的喜欢？”

“嗯，非常喜欢。”陈在林坦诚道，“想白头到老。”

曹硕知道，老陈在感情事上都很坦诚，这句话一定是真话。

对于一个悲观厌世的人来说，微笑就是最开心的表情。

能说出“非常”两个字，那就是天下绝无仅有了。

但他只是奇怪：“非常喜欢还能忍住不说？”

安静片刻，曹硕又侧头去看他。

陈在林盯着窗外，缓慢深沉道：

“就是因为喜欢，才不能让他知道。我不能让他和我将就，也不想让他等我兑现承诺。”

他很少去轻易地承诺未来，他觉得诺言就像一张承兑票据，只在限定期限内有效。

而且生活辛苦的时候，连带着恋爱都是苦的。他要是真心喜欢周普，就更不能让他跟着自己将就。

他说完这话，转头看见曹硕夸张地按着眼周，眼眶红红。

“……你做什么？”

“我有点感动。”

“多大的人还动不动就抹眼泪，在家没天天哭？”

“不至于天天哭，但也差不多了，我媳妇老笑我。”

曹硕抽了张纸回忆起来：“我记得她生孩子那天，我去陪护哭得都站不起来。我媳妇让我滚出去别打扰她生孩子。”

陈在林嘲笑：“出息。”

～

临到离开时，曹硕一家一再挽留，陈在林以订好的房间没法退为理由，带周普去了酒店。因为一路上颠簸疲惫，再加上明天还要比赛，两人便早早地洗漱睡下。

次日早，他们按时按点到达海选决赛现场。

《时代之声》海选决赛在大厦中心搭建舞台，设置评委席。早上七点半开始筛选歌手。

各种摄影设备摆放两边，用以记录海选全程。还没轮到的周普和陈在林，便在听众区等待。

参加选拔的人各种各样：小有名气的网红，娱乐公司的签约艺人，或者纯素人……

因为人数众多，每人预留的时间并不多，评委提问、请选手表演，再熟练地打出分数，然后立刻下一个。

那些人一个个上台又离开，有的人甚至想再多留几分钟，却被请离。

周普说：“这就跟我们找工作面试差不多。”

在有限的时间内展示自己所有的才能、长处。无数次被打分、筛选。决定晋级或者淘汰。

他们并肩而坐，看着台上的人来了又去。直到扩声器里播放出“56号”的广播音。

——陈在林上台了。

周普离舞台很近，陈在林走上去的时候，他能听到评委们之间的交流：

“这是最近R站上的网红。”

“他的那首歌，很有民谣的味道。”

“长相也很有辨识度，如果能上我们节目，没准能小火一把。”

但也有评委不以为然：“网红的歌能有什么水准？”

等陈在林在台上站定。

“陈在林？”一位女评委打头问。

陈在林语气平淡：“嗯。”

另一个评委看着他的纸质版个人资料，嘶了声：“三十？年龄有些大了啊。”

陈在林略微散漫，本来不欲反驳，这种质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可他目光穿过他们之间的缝隙，看到听众席上的周普紧抿着唇，神色不虞。

陈在林抬眼：“也没老到唱不动歌吧。”

“……”评委动作一顿，一时哑然。

他低头，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资料，然后意外道：“凌州大学的？”

凌州大学也是名列前茅的双一流名牌大学了。能考进去的人，也都是学霸。

但一两秒后，那位评委脸色凝重：“肄业……是没有毕业？”

陈在林还是：“嗯。”

“说一下为什么没毕业吧？”得到回复的那人说着就交叉起双手，神色变得耐人寻味起来，等他给出一个解释。

周普都习惯了，他们以往面试的无数次里，面试官的脸色都不能说是客气，因为学历的问题也被卡过无数次。

“不方便。”陈在林回应得干脆。

评委官：“。”

要是放在十年前，他还会认真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肄业，补充他在校期间的表现。

现在已经懒得说了，如果面试官真的在意这个，他再解释也没什么用。

他也不想把那点陈年旧事反复翻出来一遍遍地讲，就像反复撕开一道伤口。

周普在后面做着口型，看唇语应该是在说“好好回答”。

陈在林看见他的样子，有些想笑。

于是补充：“家庭原因。”

窃窃私语片刻，有评委作手势：“开始表演。”

这篇才算是潦草揭过。

之后到周普上台就还好，没有被过多为难，因为确实也还年轻。倒是陈在林总是在年龄上被苛刻对待。

回酒店的路上，周普还纠结于此：“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那么说？年龄大了就没有开始做歌手的权利了？”

道理和规则是两码事。周普总是很唯心，但现实是唯物的。

“我不管。”周普反驳，“反正你八十岁也可以追求理想，就算老了也是老baby。”

“老baby？”陈在林失笑，“这也是你老的时候？”

周普：“胡说。”

“嗯？不是么？”

“我没有老的时候，我就不会老。”周普很是霸道，“我永远十九，懂？”

临昭街道熙攘嘈杂，闻言，陈在林弯起笑眼，声音轻轻：“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