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我有哼过欢快的歌
我不记得我曾说过那样的话
我不记得我有过那样的笑容
你所怀念的
一开始就是假想
盛夏清风白衬衫不是我
长毯掌声红玫瑰不是我
我从不是美的代名词
我从没做过荒唐的梦
我没藏什么在衣柜里
我没干过那样的蠢事
……
我活得潇洒放纵
何来要死要活
我本就是一俗人
何必附庸风雅
我踉跄走在俗世
一眼看得到尽头
我沿着既定轨道
循环往复日复一日至死方休
十二年。
他长大了。
是个成年人了。
一个……平庸无奇的成年人。
他为贷款薪资奔走忙碌,得过且过兀兀穷年。
他绝口不提当年的豪情壮志,把情绪、理想和同乐谱锁进书柜。
往事像书本一样摊开在他面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不愿意再去回顾。
随波逐流一路匆匆,他弄丢了很多东西,到最后,连自己也丢了。
天灾人祸他都尝过,到后来,纯粹就是因为年龄大了,没时间没精力没钱,自认平凡不想折腾了。可笑吧,多庸俗的理由。
什么也没能改变,什么也没能留下,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庸庸碌碌的俗人。
……
一曲唱完,全场掌声如潮。
实话说,他发挥得不错,音准都在标准线,嗓音的低沉和磁性,就唱出了那种浓厚的忧伤,这首原创调不高,确实没有炫技的高音,但整首歌是破碎、隐忍、悲伤的。
唱的是他们孤独地走在小县城夜色将至的颠簸小路上,望着天空交织的电线感觉被困在原地走不出去,是他们在每个找不到答案的夜晚揪着伤口彼此对峙,是他们日日夜夜奔波求索仍然不可避免的走向庸俗,是无可奈何的自嘲,是悲壮地奔赴命运。
导师手底下是有歌手的个人资料的,填报的时候个人介绍很简单:陈在林,31岁。业余音乐人。
接下来就是导师评价环节,其实点评是没有先后顺序的。但话筒却被谢慈抢了先。
谢慈:“作为这里的受邀导师呢,我先来点评一下这首原创。”
谢慈一开始还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倨傲姿态。结果一触及陈在林的眼神就有点儿恼火。
因为那眼神里没有他所期待的畏惧,让他一下回到了那天被绑的时候,那个少年的眼神和陈在林如出一辙。
那眼里是,鄙夷。
他星二代出身,几年前就是娱乐圈顶流,从来被人钦慕和仰视,但这两个人看他却像看一种低等生物。
谢慈绷着柔和的笑容,假模假样:“我接下来说的这些是给你最中肯的建议,这首原创的作曲平淡,可以说是平平无奇,索然无味。”
“只能听出来歌手太过心浮气躁,基本功都没打好,做出来的歌也是一无是处,还是再多回去磨练磨练吧。”
说罢猛拍红灯。配着音效的大红叉异常显眼。
底下一众哗然。
陈在林没说话,耷着眼皮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眼里没有丝毫慌张,有的只是讥讽和不屑。
明明在被选择,却更像站在评委席上的人。
他站在原地没有做任何回答。
本来就是陪周普来的,大不了再回去找工作。
第二位导师严鸿彬给了折中的评论:“虽然谢老师的评价有些犀利,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做歌手的基础不过关就登台演唱,是会让听众失望的。”
又是红灯。未通过。
哪让听众失望了?听众刚才还鼓掌呢!
第三位导师舒曼笙。
周普曾经在比赛前补习过相关导师的情况和视频。
这位出身优渥,为人随和,是个温婉的美人。歌曲也都是情歌一类的慢节奏歌曲。和他相像。
现在最大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
果然,舒曼笙说:“其实这首歌在我看来是有一些韵味的。你之前,参加过什么比赛或者演出吗?”
陈在林坦然地如实回答:“没有。”
“你的这首歌登台发挥得还可以,有一些民谣的味道。但是……”她把陈在林夸了一通,突然话锋一转。
听到“但是”这个词,周普一颗心凉得透透的:完了,到此为止了。
舒曼笙继续说:“真的非常遗憾,这离我们要选拔的歌手的标准还差点意思,还是希望你能再去多磨练磨练。”
说完轻轻摁下红灯。
周普不由担心:出师未捷,陈在林这颗千疮百孔的小心脏能承受的了吗?
又自我安慰:没事没事,到时候导师名额没满的话,还有复活票呢。
直到轮到最后一位导师沈燃。
他黑色鸭舌帽扣在脑袋上全程都没往下摘,帽檐在上半张脸拓下一小片阴影。
他在陈在林唱歌的时候就一直在转笔。这会儿更是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笃笃笃。
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走了神。
怎么说呢,这个导师看上去有点儿不靠谱。
等就剩下他发言了,全场目光聚焦到他这里,那双眼才终于从鸭舌帽底下露出来。
只见沈燃拿起话筒:“既然都说完了,我就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