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雨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久久回不过神。

同桌把教材抽过去赞叹到：“宁雨，你可真是我的救命稻草。”同桌翻了翻书，宁雨以为他又要进行一番吹捧，刚准备转向他投降。“哇，这个字，写作文都会加分吧！”

宁雨顺着同桌的视线看过去，有点难以置信。又打开自己手上这本，凑近了仔细辨认，“确实好看。”宁雨说着，然后集中注意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高考。

一中因为拥有最多的考生，最好的师资，最舒适的硬件条件，年年都是高考考点。这倒是为一中的考生提供了不少便利，历时两天半的高考，也为高一高二提供了6号－9号的假期。

6号这一天午后，讲台上的老师正在给这一次高考服务志愿者，讲解今天下午高三进场熟悉考场的流程。宁雨认真听着，又希望能遇见谭凛，又怕影响他的考试状态。

“好了，大家在各自班级里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趁着这次机会，也算是提前进行高考演习。”宁雨听老师这么说，觉得学校实在体贴。

“一会儿大家就按照这个表格上的安排，去各自负责的考场门口。记住一定要态度平和，保持微笑。要把你们的学长学姐当成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人，温柔对待。”

老师声情并茂，引得志愿者们一阵大笑，可稍一转念，大家又不免认真起来。

宁雨倚在二楼走廊栏杆上看着楼下小花园。一中的绿化极好，小花园里郁郁葱葱的，偶尔传来花香。

他看见有人伴着花香，从楼梯口向自己走来。那人拿着透明备考袋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宁雨看见了袋子里眼熟的钢笔。

“钢笔还要换墨水，考试不方便吧？”宁雨有些担心。

谭凛并排倚在栏杆上，笑眯眯的，“我知道，我带着当护身符。”

宁雨有些开心，鼻尖的花香都泛起了甜，“你在哪个考场？”

谭凛指了指隔壁的教室。

宁雨因这样的缘分心中一动，马上又开始谴责自己的臆想不合时宜。调整状态，认真叮嘱道：“一会如果凳子不舒服，桌子高矮不合适，或者晃，或者音响音量太大或太小，任何会影响发挥的事情都可以说，我们志愿者就是来帮忙解决问题的……”

谭凛竖着食指放在自己唇上，见宁雨停下来后，揉了揉他的脑袋，“一，我今天只是来适应考场，二，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宁雨一副不识好人心的表情，“我怕你紧张我才紧张。”说罢比了个你快走的手势，强压五味杂陈的情绪。

接下来的两天半，宁雨都在考场门口迎接和欢送学长学姐们。每当谭凛路过时，他会展示出一个更温暖的微笑，然后目送这个高大的背影。

9号上午最后一场考完，考生们都以班级为单位出去聚餐了，志愿者们也终于可以回家休息。

“啊，从初一开始的这六年，就是为了这两天半。”宁雨站在校门口的雕塑前，默声感叹。突然意识到从今天开始，自己连红榜上的名字都看不到了，愁肠九转。

志愿者们这几天辛苦，家里在市区的同学被允许在家多休息一晚，明早再回学校。

晚上10点，爷爷的“哼哼”声带着痛苦，奶奶好像已经放弃挣扎了，偶尔醒来叨叨两句，或者骂骂咧咧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在家吗？】

【嗯。】

【下楼吗？】

“！”

小区的路灯已经熄灭了，宁雨还是一眼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背影好像感觉到了来人，霎时间转过了身。

宁雨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们聚餐到这么晚？”

“下午3点多就结束了，然后杀去了KTV。”谭凛按照惯例揉了揉宁雨的头，烟味混着酒味从他的袖口里渗了出来。

“考完了老师就不管你们抽烟了？”宁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管这么多闲事。

“我没抽烟……”谭凛一脸委屈，又见宁雨的鼻孔猛颤，无奈道：“老师晚饭的时候差不多都撤了，我们继续嗨到九点多，我身上这是二手烟的味道，我真没抽烟……”

“我又没管你抽没抽……”宁雨小声嘟囔。

“然后男生约着去上网，剩下的去公园捉迷藏。”

这汇报来得突然，宁雨这才注意到谭凛眼眶微红，眼神也有点缥缈，只是口齿清晰，身形挺立，将他喝多了的事实掩藏地极好。

眼前的人醉了，自己也就放肆起来，“你没去捉迷藏？”宁雨语气有些调皮。

“去了，小情侣们都偷偷溜去约会了，人越来越少……我也溜了。”谭凛用腿当起了圆规。

宁雨眉头一挑，“溜过来找姨妈？”

谭凛本来低头看着地上的石子，听到这话抬起头看着宁雨，眼神幽怨，憋着嘴，“找你。”

宁雨被惊得忘记吸气。

谭凛终于把自己转晕，一屁股坐在脚边转腰健身器材的脚踏板上。伸直两条大长腿，就着之前的惯性继续转。

宁雨也从慌神中清醒过来，蹲在谭凛面前，用手护着人，生怕他一头栽出来。

“考得怎么样？”宁雨耐心至极，语气温和地像是在对待刚认识的乖巧小孩。

“正常发挥吧，反正尽力了，剩下的听天由命。”谭凛还在转，语气倒是很臭屁。

宁雨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他最好奇的问题，“准备考哪？”

谭凛突然来了个急停，深邃的眼珠在黑夜里瞪着宁雨，“J大吧，想……近一点。”

宁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错过了谭凛微张的嘴和紧攥的拳头。

J大对自己来说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而且J大就在省会，这么想，心里那种生离死别的窒息感终于得到了缓解。

一辆晚归的车在路口转弯，灯光依次滑过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