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热火朝天的工作中,时间的齿轮又向前滚动了几年。
2019年,这是二十一世纪一十年代的最后一年。
莫默今年三十岁,已经在北京定居十一年了。
她前些年趁着房价猛涨的势头,果断卖掉了自己之前那套小两居,转手换了一套地点更好的三居室,靠着自己这些年的存款和工资,银行的贷款也即将在今年年底还完。
新房也有一个能看到夜景的落地窗,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看不腻北京的灯火璀璨。
她还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喝酒。
她的客厅里面专门有一扇酒柜,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瓶,每个周末她都会自己在家给自己调酒。
她的酒量真的很好,工作这么多年,参加大大小小的饭局,她从没喝醉过,大概也就是因为喝不醉,她才会格外迷恋微醺时那种短暂的放松。
这些年她一直没谈过恋爱,曾经有男人追求过她,都被她干脆的拒绝了,她说的很清楚,自己对谈恋爱没兴趣。
因为拒绝的男人太多,她身边的同事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男的,但是这个怀疑在莫默拒绝了一个女同事情人节单独吃饭的邀请后被打消掉了。
大家确信,莫默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人类。
在工作狂模式之外,莫默也保持着和之前同学朋友的联系。
路朝阳在结束了公费师范生的合同服务期后,依旧选择留在北京郊区的乡镇小学任教,现在已经成为了教导主任兼英语老师兼科学老师。
陈晨在上海漂泊几年,成为一名职业经理人,目前在一家五百强企业担任项目经理,年薪令人羡慕。唯一比较遗憾的是,她的工作性质需要经常出差,就算买了大房子也没时间住,所以只买了一套小户型的房子,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大家好像都在忙着自己的生活。
2019年的初秋九月,莫默周五下班后接到了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是高中时期的体委徐思齐打过来的。
“莫默!”徐思齐的声音没什么变化,在电话那头惊喜的说:“没想到这么多年你都没换号码!”
莫默现在的号码还是当初高中用的那个,她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最初是希望某天裴言还能通过这个号码联系她,后来这个号码就变成了一个念旧的寄托。
“这么多年没见,听说你在北京当大律师了?恭喜啊!”徐思齐还是这么活跃,他兴致勃勃的说:“今年的同学聚会地点定在北京,有没有时间?”
高中同学聚会其实每年都有,但是裴言学习工作都太忙,所以去的次数很少,再后来同学们都工作了,联系也就越来越少了。
徐思齐当年高考不错,去了南方的重点大学学医,后来又出国深造,据说现在在某个知名医药企业工作。
莫默高中时和徐思齐的关系不错,毕业以后也这么多年没见,这次同学聚会的地点又设在北京,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当年青春年少的同学们,现在都是三十岁的打工人,正在步入中年人序列,同学聚会一见面,莫默几乎没认出来几个人。
男同学发福的发福,秃头的秃头;女同学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和十年前的模样已经有了很大变化。
从前聚在一起讨论的是圆锥曲线和函数,现在凑在一起聊的是家庭孩子,工资职位。
莫默推开门踏进包厢的时候,眼尖的几个同学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
“班长来了!好多年没见了!”
莫默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在路朝阳和陈晨的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大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莫默从前上学的时候就话不多,现在自然也不会主动说话,就充当一个聆听者的角色。
聚会进行到一半,徐思齐才姗姗来迟,他一进门就先端起酒杯自罚三杯,引起同学们的一阵起哄。
“同学们,同学们,今天是咱们高三九班毕业以后聚的最齐的一次,”徐思齐介绍:“今年我们的班长大人来了,人民教师小路同学也来了,然后我也正好从国外回来。”
徐思齐大概是在国外挣到钱了,说话十分豪气:“今天高兴,大家尽管点菜,费用我全包了!”
在同学们的一众欢呼声中,徐思齐凑到莫默旁边,主动给她递了一杯红酒:“好久不见,班长,最近怎么样?”
莫默轻轻和徐思齐碰杯,敷衍的寒暄着:“都挺好,瞎忙呗。”
“我也是瞎忙,在国外待了几年,还是待不习惯,”徐思齐自来熟的和莫默聊起来:“这不就又回来了嘛。对了,我打算今年结婚,这次把媳妇也带回来了,哪天有空咱们约着见面聊聊?”
莫默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行啊,时间你定。”
徐思齐笑起来:“班长,我发现这些年你还真是变了不少,比之前开朗多了,脸上的笑也多了。”
莫默也笑笑:“长大了,人成熟了嘛。”
徐思齐又问:“成家了吗?追求你的人应该能从北京排到林杨吧?”
“没。工作太忙。”
徐思齐眼神一动,顿了一会儿,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那你方不方便和我出去一下,见个人?”
见人?谁?
莫默愣了一下,她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人,需要徐思齐这样偷偷摸摸的带她出去见,但是转念一想徐思齐刚才问她有没有结婚成家,莫默的心里悄然生出一个大胆到堪称荒谬的想法。
她的心中藏着一个名字,机械的点点头,跟着徐思齐一起走出包厢。
莫默紧张的拽了拽自己的领口,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就在她的心脏快要跳出来的时候,他们拐过转角,莫默一抬头,正好和不远处的人对上眼神。
时间好像在一瞬间暂停,周围的一切都变成灰白的一片,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是清晰的。
黑色卷发,高跟鞋配长风衣,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正摆弄着滑轮打火机,一下又一下的滑动,眼神朝着走廊的拐角处张望。
这个人就算化成灰,莫默也能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