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的高速上堵得一塌糊涂，不出意料地迎来大堵车，眼看着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莫默早有心理准备，拿起手机给蒋医生发了条微信，告诉他可能会比预计晚一点到林阳。

“一时半会儿是开不动了，”裴言打开车门：“莫老师，一起下车透透气吧。”

莫默把后座的么么也放了出来，雪白的萨摩耶在高速路旁的积雪上踩来踩去，莫默手里紧紧拽着牵引绳，生怕车流突然移动伤到他。

两个人靠着高速的护栏，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前面车上也坐着一家三口，其中的女人推门下车，走到她们面前，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说：“你们好，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有热水吗？我们出门的时候忘记带热水了，孩子饿了要冲奶粉，现在堵着也找不到服务区……”

看着面前的年轻女人面露焦急，莫默没等她说完，很干脆地就把自己保温杯里面的热水分了一些，细心嘱咐：“温度比较高，兑点凉水再给孩子喝，别烫着。”

女人反复说了好几遍谢谢，跑回车上，冲了奶粉给后座上的小女孩喝下去。

莫默侧头看着，坐在安全座椅上的小女孩看起来才一岁多，肉肉的脸颊看起来白白嫩嫩的。

眼看着小女孩吃上了东西，刚才接热水的女人和她的丈夫一起下车，再次对莫默表示感谢。

这对夫妻看上去不算年轻，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莫默礼貌的笑笑：“没事，举手之劳……”

莫默话说一半，目光转移到男人脸上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像是很多年前见过的朋友。

“先生，你老家是不是林阳的？”

男人一愣，疑惑的目光看着莫默：“我不是林阳人……哦！我想起来了！你！你是不是有个外婆在东北？你是不是叫莫默？”

莫默恍然大悟，封存的记忆重新开启，她就说眼前的男人怎么总是似曾相识！

“裴言！咱们碰上郭晓宇了！”

裴言牵着么么走过来：“谁？”

“郭晓宇！”莫默给她解释：“高一升高二那年的暑假，你不是和我一起回东北大河村看外婆嘛。当时隔壁住了一位老婆婆是外婆的朋友，那位老婆婆还有一个孙子，郭晓宇！想起来没？”

裴言盯着眼前已经十几年没见过的郭晓宇看了好久，才想起来：“哦！当时那个搞非主流的小子！这么多年过去，你变化真大！这是结婚生子了？”

郭晓宇挠挠头：“年轻时候的黑历史就别提了。你们两个的变化也挺大嘛！十几年都过去了，你们这是在首都工作？春节结伴回林阳？”

莫默不动声色地看了裴言一眼，郭晓宇应该是没有看出她们之间的关系，还以为她们就是好朋友。

为了避免麻烦，她没刻意解释什么，笑着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郭晓宇虽然年纪大了，但看上去还是傻呵呵的像个愣头青，丝毫没有怀疑，从车里抱起小女孩，热情的给莫默和裴言介绍：“这是我闺女，今年一岁半了，带她回我媳妇家过年。”

小娃娃长得可爱，很讨人喜欢，莫默笑得温柔：“孩子眼睛长得真像你。”

郭晓宇笑笑，担心小孩在外面吹风会感冒，赶紧又把妻子和女儿送回车里，再回来和莫默闲聊。

“我这些年一直在首都，学了门技术，在4s店帮人修车，还算足够养家糊口，我媳妇身体不好，不适合生孩子，我们就找福利院领养了闺女，”郭晓宇小声和莫默解释：“我亲妈走得早，亲爹又和别人成了家，不愿意管我，如果不是有奶奶愿意照顾我，我也和孤儿没什么两样。可惜了，奶奶去世的时候我还是个不懂事的王八蛋。”

当年曲青麦在大河村离世，莫兴华按照她的遗愿，将她的骨灰撒在村后的大山上。

曲青麦一生清俭，没留下什么遗产，只有一张十万块钱的旧存折留给了郭晓宇，郭晓宇对机械维修感兴趣，也有天赋，拿着这笔钱去首都读了个技校。

裴言开口：“当时你的确是个王八蛋。”

莫默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裴言赶紧又补充：“但你现在看着……还算顺眼。”

拥堵半小时后，车流终于开始缓缓开动，莫默和郭晓宇一家匆匆告别，临走的时候，莫默特意把自己脖子上戴的一个金吊坠摘下来，绕了几圈缠在小女孩胖乎乎的手腕上：“认识这么多年，算我给孩子的心意。”

郭晓宇赶紧拒绝：“不行不行，这不能收……”

“给孩子的，收着吧。”莫默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小女孩柔软的脸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上面戴着一块小巧的金色手表，那是当年曲青麦给她的，这些年她一直戴着。

说完，容不得郭晓宇说拒绝的话，莫默赶紧跑回车上。

裴言发动汽车，一边开车一边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郭晓宇眼光依旧不怎么样，也不知道他情商这么低，是怎么在首都混上饭吃的。”

莫默在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别扭的意味，她转过头，看着裴言忍不住笑了：“不高兴了？因为我刚才在他面前没有直接承认你和我的关系？”

裴言没说话，但莫默只看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在我心里，你就是我这辈子认定的唯一伴侣，要和我相伴度过余生的人是你，百年以后要和我一起深埋地下的人也是你。我们低调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其他人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也不会和我们一起过日子。”

莫默转头看向裴言：“我爱你，你明白就够了。”

裴言总是会在莫默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她轻轻叹了口气：“莫大律师，难怪你经手的案子胜诉率高得惊人，这张嘴可真是太厉害了，每次都能说服我。”

莫默笑了：“不一样，我在法庭上说服法官靠的是证据和逻辑，说服你不靠这个。”

“那靠什么？”

裴言目视前方开着车，等待莫默的回答，可是好一会儿过去了，莫默都没再说话，她刚想转头，就感觉到自己的侧脸一阵温热，敏感的耳侧瞬间一阵嗡鸣。

莫默凑过来，在她的侧脸轻轻落下一个吻。

她的声音柔和：“靠我对你的一颗真心呐。”

莫默的一颗真心让裴言一直红着半边脸开到林阳，夜幕降临，汽车在小区楼下停好，蒋医生早就在等着她们了。

屋内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年夜饭，却只有蒋医生一个人，不见顾阿姨。

蒋医生解释：“我们商量好了，她过年去陪她的儿女，我过年也陪我的女儿，大家各回各家，也挺好。”

这句话提醒了莫默，她趁着去房间里换衣服的机会，小声问裴言：“今年让你和我回林阳过年，你家里那边呢？不陪着能行吗？”

“我的亲爹和大哥还在踩缝纫机没出来，我妈从来就不在乎过年什么的，只要有钱花，有漂亮衣服穿，她的每一天都是过年。”裴言笑着安抚莫默：“别担心我家里边了，你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家人，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去哪里过年都一样。”

裴言把莫默拥进怀中，小狗么么恰好用鼻子顶开房间门，也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拱着两个“饲养员”，似乎在哼唧着抗议她们把他忘记了。

莫默干脆把这个毛茸茸的超重半挂卡车抱起来：“好好好，你也是我们的家人，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吃完一顿年夜饭，三人一狗拎着两袋鞭炮下楼，首都过年禁放，莫默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放过烟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