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却在绦边上蹭了蹭,虎口细腻到吓人的触感,仿佛燃烧的大雪,湿淋淋的粘附在他的皮肤上,擦了好几遍都擦不掉。
“将军谦虚了”,何年揉了揉下巴,“白日里将军替我解困,三言两语化解纠纷,却又直指唐检使和嘉王的痛处,可见将军并非心无城府,坐以待毙的莽夫...”
“哦?”李信业幽幽望着她,只觉好笑,她可真是能屈能伸。
前世他与宋家斗的厉害,她护着情郎心切,每次不如她意时,便骂他是‘不通情理的莽夫’。
这一世,改变策略了?
何年总觉将军看她的目光有些古怪,轻飘飘,刺挠挠的,又意味深长。
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常言有云,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从古至今,皆是如此。当今天子更是优柔的性子,将军留在京城,虽能表达诚心和忠心,却也卸去了盔甲,任人宰割。北境才是将军施展抱负的地方...”
“将军既然并不心悦于我,我想着就没必要圆房了,但须得尽快有个孩子,将军如今宿在书房,难免有走漏风声的时候,唯有宿在这里,我尽快怀孕了,将军才能想办法回北境,回去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我替将军护住将军府和老夫人...”
李信业的目光越来越冷,算盘原来打在这里呢,不圆房还能怀孕,难不成这一世太多变故,她如今怀了宋檀的孩子?
“沈娘子,这是何意?”何年被他看得脖颈发凉。
“将军不要误会,我指的是假孕,将军宿在这里,一个月后,我会假装怀孕,将军到时在北境做些手脚,佯装北梁偷袭,将军趁机回北境,月余后,将军那里安定了,我再假装孩子没了,如此岂不两全?”
“此后,将军在前方保家卫国,圣上若当真赶尽杀绝,那将军手中的兵权,才是保全老夫人的最好武器。而我并非将军的真正妻子,将军不必顾念我...”
她前世入狱,罪名是毒杀大将军;她这一世保全了大将军,她不信庆帝敢无缘无故动她?
李信业满眼狐疑,不信她会做到这个地步,却也提出了纰漏之处。
“沈娘子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太医院的御医尽是饭桶?当今圣上如此好糊弄吧?”
女子怀孕没怀孕,太医把个脉就能验出来,岂能做假?
“将军不必担心,我颇通香道,也懂些药理,将军可听过,香药本是同源,擅制香的人会用药,会用药的人擅用毒,香药毒,原是不分家的。”
李信业忽而笑了,似解决了心头大难。
“如此,就有劳沈娘子了,某敬沈娘子一杯!”
他端起酒杯,何年虽然头脑昏沉,却只能接过他斟满的酒,小口慢饮,减缓冲击。
只是,第二杯下肚后,头更晕了。
将军的笑,也晃得她心里发毛。
她想问他好端端的笑什么,难道真因为她献策开心?
他却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躬着身体,阴狠的看着她。
“沈娘子若擅用毒”,他用拇指揩掉她唇畔的酒泽,声音里带着蛊惑,“可知什么毒药,并不一次性下在食物里,天长地久,却能让人生病。而太医又查验不出来,最后一次性爆发时,毫无回天之力?”
他前世今生,都费尽力气在查母亲所中何毒,为何太医府医,多次请安问诊都没发现,最后却说她死于毒发,却又查不出具体是什么毒,能在体内潜伏这么久...
而她是最容易,接近母亲的人。
她如今自曝擅毒,由不得李信业不怀疑。
何年被他用灼热的指腹,摩挲着唇畔,身体一片燥热,大脑却迷糊极了,只觉他说了许多话,她费力抓住了零星字眼,合起来却辨不出什么意思...
而他的目光压着她,气息也压着她,让她胸口发闷,喘不过气。
只恍惚间觉得,他的眼神里,充满怀疑和杀意。
“将军...”她声音黏糊而委屈,“我是将军三媒六聘娶得正妻,将军为何...为何总是疑我?”
她知道自己前世背叛了他,才会用心弥补,可他并不曾知晓此事,又是他主动选择自己为妻,为何疑心病这样重?
她的手指覆在他的手背上,想让他松些力,李信业却如碰到洪水猛兽般,迅速抽出了手,眼神含恨的深瞥了她一眼。
“兵道在诡,本将被骗过,自然小心,沈娘子勿怪...”
何年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眼皮子沉甸甸的,压着她不断下坠。
李信业却托着她的下巴,又灌进了许多热酒。
“沈娘子早些休息吧...”
他灌得不算急,何年却齿关懈力,嗓子一时吞咽不下,嫣红的酒液,从嘴角溢出,顺着上仰的细长脖颈,一路蜿蜒滑下,濡湿了月白内衫,蓄在了锁骨处...
李信业放下酒盏,他想起了前世,她执杯喂他喝下毒酒的场景,以及她含着泪,吻掉他唇角的血痕...
他不愿回想此事,因为一旦想起,就会身体发麻,情欲疯长。
就会忍不住想问她,既然要毒死自己,又哭什么,又为何...为何...吃掉他唇边溢出的血...
让他如冻死之人跪地,备尝潮湿黯淡的火苗灭去,依然怀揣着点燃的希望,却终究死在漫长而冰冷的暗夜里。
让他重来一次,还是不解...她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