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山的譬喻并不恰当,但党元恒自知理亏,并未就此反驳,而是苦着一张脸道:“王老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老何必……”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党元恒卡在此处,半天说不出下文。刘岳群眸光微暗,沉声道:“一旦公布真相,天魄门必受非议,这份后果太大了。”
“祖师爷做了错事,就该被曝光、被后人谴责。我们主动承认,将事实公之于众,不更显得天魄门是非分明,严守道义么?”
在紫瑛看来,把真相说出来就如同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一样天经地义,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瞻前顾后。
“他的意思是说,若承认天魄门最得意的武学实乃女子所创,会令天魄门大大地蒙羞。”
僵持之中,是许淑平站了起来,说出了此间几乎所有人都不敢明言的心思。
紫瑛这才恍然大悟,继而愤愤不平道:“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比你们男人聪明,不该在武学上有所建树吗?!难不成,你们也和江湖上那些烂俗庸人一样,认为天底下所有的荣光、美誉都应只属于你们男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紫瑛正立于末座,从坐在最前面的文远骥开始,目光一一扫过天魄门众人,眉宇间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和硬气,似乎要和任何一个胆敢反驳她的人拼命。
“世人有此想法,想必也是因为女子的才华总是被男人夺去或打压。否则为何少有女子的令名流芳百世?”骆雁声掸了掸衣摆,抬起头,望向此刻神色复杂的文远骥,“文门主,还要让这样的故事重演一遍吗?”
一直默然不语的紫璇此刻也站了起来,和紫瑛并肩而立:“于公于私,这件事都不能再次掩埋。对于天魄门,只有还原事实真相方能不废正道;而对于整个江湖,也需要这件事以正视听。如若不然,女子的智慧和力量将永远不为人所知。如果我们这样做,那和祖师当年欺世盗名、贬抑女子的行径有何不同?”
“可即便我们说了,旧部们碍于颜面,江湖人宥于偏见,恐怕也不愿意正视真相。”
江邵谦太清楚江湖上的风气为何,早在紫瑛与人争论时就已经想到即使真相披露,不愿接受真相的人也必会百般抵赖,紫璇的设想很可能并不会成真。
“那又如何?”紫璇却仿佛并不在意此事,“他们信不信我们决定不了,但说与不说却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做,更不会有人替我们做。结果无法逆料,与其瞻前顾后不如把事情想得简单一点,顺应常理、为所当为。”
“好一个‘为所当为”!”王三山拍掌大赞,“老头子一辈子最喜欢的就是随心所遇,想做便做了!哪有那么多惧怕和担心?”
骆雁声也点头笑道:“不错,世事如流水,身处其中之人很难知道一件事会流向何处、作何结局,不如畅快些,就做眼前该做的。”
江邵谦不再言语,他之下的四位堂主也不再有反对的意见。众人都看向文远骥和许淑平,等着他们最终拍板。
自刚才起,许淑平的目光就停留在紫瑛、紫璇姐妹身上。她们俩,一个沉稳、一个赤忱,又都比当年的她多了一份勇气。再想想贺新韵和这两日见到的乐青澜,这么多江湖女子的光芒不该被偏见和假象遮蔽。哪怕此举只能给当前偏裨的风气撕开一个口子,那也对得起前辈、对得起自己和无数的后世女子。
她冲着文远骥点了点头,文远骥马上展颜,对着众人道:“天魄门的名声若来自于谎言和背叛,那便不如没有。只要我们持身正派、踏实习武、守护山民,又何惧他人恶意指摘?”
片刻前的剑拔弩张顿时消解,紫瑛这才露出释然的笑:“就是!咱们天魄门本就不靠拉帮结派过日子,谁爱说什么说什么!而且,他们能说,我们也能说,我就不信邪能压正!”
众人议定,在魏家联合旧部上山之前,太白山主动向旧部们发出邀约,共赴武功山开启藏宝图记载的山洞,一起面对真相。在这之前,王三山需尽快研制出克制毒物的方法,避免紫璇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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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这个决定作出后的第二天,魏彦成纠合十数个江湖势力正往太白山而来的消息传到了天魄门。仅过了一个时辰,贺新韵带着人上山,并告知他河东谢氏、伏牛山等一众旧部正厉兵秣马,极有可能剑指太白。
敌人来得太快太急,天魄门已无法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和魏家同来的旧部势力也难以提前分化瓦解。与此同时,魏彦成竟要用火药开道,这一招对太白山的威胁超出想象。
文远骥头脑一阵阵发紧,即刻吩咐弟子将许淑平、江邵谦等人寻来。他们只剩下不到三天,必须抓紧时间寻出一个可行的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