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恂青站在原地深呼吸几口,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最后还是看到荆斯遥脖子上裹着的那一圈纱布,才拼命压制住了体内翻涌的戾气。
荆斯遥这个人,嘲讽值真的很高。
他光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周恂青就觉得手痒痒,有一种想打他的冲动。
周恂青气冲冲地:“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侮辱人的,以后不许你用这个铃铛!”
荆斯遥歪歪他,表情很无辜,似乎是在思考他说的话,只是一个铃铛而已,怎么就侮辱人了。
他点点头,低头在本子上写:
【可以,不过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周恂青:“什么条件?”
只要他别动不动就摇这个鬼铃铛,什么条件都好说。
【以后我给你发消息,你必须秒回。我有事找你,你必须随叫随到,否则……我就要惩罚你。】
都说字如其人,但荆斯遥的字给人的感觉和他本人完全不像。
他的字写得很好,苍劲有力,极具风骨。
周恂青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他没少被人骂写字像狗爬,从小就很羡慕字写得好看的人。
“我答应你。”周恂青慢吞吞说,同时不忘留个心眼:“但是,你说的惩罚指的是什么?”
荆斯遥用一种赤裸裸像是要把他扒光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扯着嘴角笑了下:
【我也不知道呢,比如……把这个铃铛挂在你脖子上之类的。】
“你滚!”周恂青没忍住,冲上去大力推了他一把。
他红着脸,死死咬着牙,昨天刚发过的誓瞬间被他抛到脑后。
这真的不能怪他,怪只能怪荆斯遥实在太欠了,和他待在一起还能保持情绪稳定的,可能只有圣人或者机器人!
周恂青冲上来的时候,荆斯遥立刻进入防御状态,浑身的肌肉下意识紧绷起来。
感受到周恂青温热的手推在他肩膀上,荆斯遥放松下来,顺势他的力道倒在了沙发上。
他半躺在沙发上,自下而上地看着周恂青。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对方不断起伏胸膛和尖尖的下巴,以及因为太瘦脖子上那两根凸起明显的筋。
周恂青不习惯这样居高临下俯视人的姿势,他屈起一条腿跪在沙发上,半趴在荆斯遥身上,双手松松地抓住荆斯遥的衣服,没什么威慑力放狠话:“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荆斯遥抬起一只手护住他腰后,闷闷地笑了两声,像是在用眼神说着“我知道了”。
过了好几秒,周恂青才察觉出两人的姿势有一些不妥。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做一些多余的动作,他打掉荆斯遥搭在他身上的手,慌里慌张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头发。
和他比起来,荆斯遥就从容多了,他直起身子,缓慢又仔细地把胸前刚刚被周恂青抓皱的衬衣抻平了,然后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恂青看。
又来了。
周恂青咽了下口水,指尖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他很讨厌荆斯遥这么看着他。
比起讨厌,说是害怕更合适。
周恂青的妈妈在他六岁那年,查出了癌症晚期。
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学校里接出了周恂青,带着他把望海市最有名的那个游乐场里的所有项目全部都玩了一遍。
几天后,她从湖边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周恂青的小名叫轻轻,妈妈起的。
虽然名字叫轻轻,但是妈妈对他的爱却很厚重。
他知道,妈妈是为了不给家里添负担,才选择了自杀。
妈妈去世后,周恂青的父亲悲痛欲绝,认为都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赚大钱,老婆才会做出轻生这个决定,于是越发努力地赚钱。
周父抓紧一切时间,每天拼命工作,他当大车司机的那几年经常跑长途,刚上小学的周恂青只能被寄养在邻居家或者远房亲戚家里,所以他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有人曾评价过周恂青,说他是讨好型人格,别人对他一分好,他就恨不得掏心挖肺的去回报。
刚刚进入荆家生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很迷茫。
以前虽然也经常会住在别人家里,但他知道,等爸爸忙会回来,就会来接他。
可从天开始,他就没有家了。
他像只终日惶恐不安的小兽,只敢在别人给他划出来的那一小块范围内自由活动。
好在他遇到了荆斯言,荆斯言虽然是大少爷,但他温和谦逊,身上没有一点富家子弟的架子,对周恂青也是十分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