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昼烛看着沈时闻瘦削的背影，愣愣地出神，然后不知道是想起来了什么，慢慢抬起手，在自己嘴上按了按，仿佛那温热的触感还留在嘴唇上，久久未曾消散，眼神里是隐藏不住的柔情，就像是一池春水里落入了一枚青青的小果子，咕咚一声，水波就一点一点地荡漾开了，沈时闻，沈云翊……他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就好像尝到了第一次沈时闻成为他的太傅，给他上课的时候给他带的桂花糖，很甜很甜，就好像一下子冲淡了他所尝过的所有的苦，只是太甜了，牙容易疼，牙一疼，连带着他眼眶都有一点酸酸的。

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到他的头上，一下子把他飘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的思绪拉了回来。

系统语气里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宿主，你真的是……真的是……太胡来了！你知道刚才任务对象的黑化值到多少了吗？90%！90%！你知道什么概念吗？就差那么一点点！你的任务就失败了！你就要再死一次啦！你不想活了吗！”

萧昼烛听着系统对于自己让它担惊受怕的控诉，并没有打断它，而是静静地听它把话说完，等到头顶上的声音渐渐地变小，最后的尾音消逝，萧昼烛这才开口安慰了一下系统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灵（虽然作为系统，它也没有心脏）:“你知道吗？他这个人啊，太过于执着一些所谓的君子啊，礼义道德啊，哪怕经历过那么多不好的事情，他依然坚守着，我要是不跟他挑明了，他可以一辈子到死都装聋作哑，他若是紧闭心门，那么阁下口中所说的黑化之数又如何可以消除呢？况且……我们的任务不是有所进展吗？”

他和沈时闻纠缠之时听到了不同变换的数字，最后那个数字停在了五十六，一个不算多也不算少的数字，与之前相比较，降低了三个数。

他重生之后将前世之事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又一遍，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看，他站在沈时闻的立场上去看，颠来倒去地看，翻来覆去地看。

前世他自诩是最了解沈时闻的人，大概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他了，可是如今发现，好像……并不是，他太过于理所当然了，也太过于轻松了，他的老师，他心悦之人，他的一生太过于厚重乃至于沉重了，也许自己也只是了解了其中的一部分。

但是，如果可以……

或许等到沈家洗清冤屈之日，他可以轻松一点吧。

他承认自己恨他，怨他，当初沈时闻的那一剑并没有伤到要害，可是却把他的心刺的七零八落。所以重生回来，他对沈时闻带着一股怨气，他太难过了，太疼了，他恨不得让沈时闻也像自己一样疼一疼……

他恨他，恨他为了别人竟然不要自己了，他和别人站在了一起，他放弃了他。

沈时闻不要自己了，当萧昼烛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又回到小时候母亲离世的时候，那时候他一点点扒开泥土，把母亲安葬了，而他在那时候突然觉得他应该找个地方把自己也掩埋了。

于是他慢慢地爬上来那座小阁楼——沈时闻教他读书的地方，这座阁楼有他最美好的回忆。他拿起烛台，点燃了书架上的书，很快大火弥漫。

可是他又知道，他不该恨沈时闻，也不该怨他。沈时闻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那股怨气不过是自己的自怨自艾而已。

沈时闻对自己太重要了，重要到超过一切，包括自己。那段几乎看不到光的时间里，是沈时闻陪着他。他们就在那座破败的小阁楼里，坐在一起，一起慢慢地熬，熬过那段岁月。

如果当初他可以把沈时闻的劝告听进去，或许那个年仅十八的小将军——沈时闻大哥的儿子，沈时闻还没有相认的侄子，就不会死在边境的战场上了……沈时闻因为自己的原因失去了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恨自己难道不应该吗？如果易地而处，只怕那把剑就不会刺破皮肉就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