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飘，在你把我害得痛不欲生之后，我日日夜夜都想把你杀了你。可大家都说我白日做梦。他们侮辱我，折磨我。因为我已经是个残废了，毫无还手之力！但是我恨啊，我好恨啊。然后，然后”

他兴奋道，言语间沫如雨下：

“我就悟出了这招如梦幻真术。可怜那些笑我白日做梦的人。如今再看呢，白日做梦又怎么样？现在我只需要做做梦就可以把他们都冷不防地杀啦。我把他们都杀啦！让他们笑我……让他们笑我……而现在终于，终于到你了……我好恨你，白云飘，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眼前就浮现出你的那张脸，我是那么恨你……”

他忽然开始向我倾诉他多年来忍受的痛苦。

他那惊悚的面容时而舒展做大笑模样，时而紧缩陷入沉痛中难以自拔。天际边随着他的心情变化飘飞起至阴至冷的小雨。

我朝他喊道：“别哭了！”但他喋喋不休的声音在哭诉中变得越发尖锐刺耳了。我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就像一把小刀一样，不断地向我脑中扎来，使我头疼不止。

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再说下去了，当即拿出那两柄贴身的短刺刀两头一碰便飞起一步朝向他的胸口狠狠击去。

刹那间又是鲜血直流。

这老臭虫沉浸在哭诉中并没有察觉我的动作。当那一把尖刀已没入他的胸口足足一寸有余，大血瀑出，他才恍如梦醒般停下了他的哭诉转而大为惊讶地望向我。少时刻后，这老臭虫变得是满脸狰狞对我连连哭吼道，“痛痛痛——”

随着他的鲜血流注而出，令人惊讶的是，我在这梦中的不适感竟然惊人地减弱了。

我停下了动作，看他是否还有其他的言语，却只见他的表情又忽地舒展开来，一脸讽刺地对我勾了勾唇勾唇道：

“哦，你心疼了？骗你的，梦里怎么会觉得痛呢。这里可是我的梦境啊，专对付你一般的莽夫。你还想用你那一贯的暴力解决问题吗？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是白云飘你可要想好了，你要是敢在这里杀了我，我们就会一起掉入更深一层的梦境中……要想再醒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下一刻，他的第二个梦开始了。

顿时斗转星移，梦幻的片刻后，再次映入我眼帘的已变作是旧时，齐氏子管理下银佗国的模样。

漂亮而又著有文明的银佗国。那时的银佗国还未被猛烈的战火所吞噬。它的国都，辊直，亭亭玉立着，每一处都在人为的雕琢下显得那么惊人的漂亮。

看来这如梦幻真术颇有一番厉害。已经消失的一切如今又像真的一般浮现在了我眼前。

只见用银水绘制了花鸟果实图案的地砖沿着南北方向一字排开，道路的两旁林立着三到五层楼高的塔楼。象征富庶的银杨木整齐地栽种在路旁的树坛内。它们向上竖起的，又干又硬的叶片正在轻盈的夏风中发出着娑娑如音乐般的敲打声。我摸着辊直城内房屋因风沙经过而凹凸不平的墙壁向前走去，漫步在这我曾经熟悉的城市大道上。

银佗国坐落在大陆的西南边陲。它的首都坐落在这齐氏国的腹心。那里尤为著名的是娉婷的白塔，和穿着半遮身绿衫而身姿婀娜的美人们。

我向一群正在道路上怀抱着水罐慢慢行走着的行人们靠近。

但他们好像看不见我。疑惑不解的我只好停在原地，漫无目的地望向那不远处高耸入云的白塔顶。那华丽的塔盖在日照下似是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这样类似的情况是我从没有在幻术中遇到过的，看来果真如他所说这里是一个梦境。我应该是以灵体的形式进入了他的梦中。

更重要的是，我意识到，如果我愈主动地去改变梦境，我所感到的晕眩感总愈发地减少。

很快，我就完全适应了这梦中的环境。只是该如何离开这里呢？

我回忆着那老臭虫尖声的吵闹，试着挖掘出有用的信息。少许时候，我想到，要离开这里只怕是，要先弄清楚他究竟是谁。

我一边想一边在银佗国内四处走着。

银佗国灭国距今早已有十余年。如果梦总是反映人心中印象最深的事情，那多年前的这里，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难忘的事情吗？

我联想起自己二十三年前造访银佗国学习银器的锻造的情景。当时，银佗国的国主，齐氏子乘坐着一辆由六匹马拉的，高大有如三人高的根车，一路来到辊直城的城郭外迎接了风尘仆仆的我。

那真是一次意想不到的体验。当时的我还初出茅庐，齐氏子却极为热情地款待了我。

华丽的根车上，座椅两旁各俯趴了一位轻执罗扇和一位手端胖桃的童女。车中央则跪坐着三位歌童。我还记得，坐中央的扎了三环的飞天髻的被叫做小鸟，正神色乖静地抱弹着一具半人高的箜篌。而两旁坐的一个拉弦，一个击筑，真听得是一个轻盈婉转，余音袅袅。

而华丽的根车则在乐声中缓缓驶过银佗最负盛名的五大胜迹。随后，齐氏子更是慷慨大方地为我引荐了国内最有资历的八位锻银匠，并赠送我一把为我手掌大小量身定制的小银刀。

当我问到齐氏子为何要如此款待我时，氏子告诉我，这些帮助对于他的国家而言不值一提：

“银佗国的五大胜迹，对世界上的所有人开放它们的美丽。动人的音乐在银佗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听见。而类似制作精美的银制物银佗更是应有尽有。只是，如果阁下的内心有亏，就请帮助我们一起抓捕正在城内猖獗的六位大盗吧。”

听了齐氏子的话，我才知道原来那时，正有六位大盗在银佗国内兴风作浪，搅得人们不得安宁。

不由分说的，我便参与进了剿盗的工作中。

这六位大盗俱有一个威风堂堂的称号，分别是盗豪，盗狂，盗神，盗魔，盗鬼和盗仙。这六位大盗皆是行为诡异之辈，但性情作派却大有不同：

譬如盗豪，只爱盗稀有，世间凤毛麟角之物。而盗狂却只爱盗难盗，被精心看守之物。

盗神则传闻他有八掌八脚，擅将一宅内的所有宝物尽数盗空。而盗魔嗜杀成性，不仅爱盗更爱在盗时杀人。

盗鬼似是对所盗之物没有偏好，唯爱好将所盗之物烧毁破坏。而盗仙喜盗富济贫，往往将盗财分送于他人。

忽然我的脑中一个激灵，盗鬼的面庞和老臭虫的卖弄的笑容重叠在一起，使得一个想法在我的心中变得逐渐清晰！

我恍然大悟道，莫非这如今的老臭虫竟是那多年前被我砍断双腿的盗鬼仇慕容？

老臭虫啊老臭虫。我心中已是哭笑不得。

竟没想到一个像他那样已然腐朽干涸的灵魂竟然还能在这样油尽灯枯的年纪里折腾出这么一出好戏来害我。

这是何必呢？

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初出茅庐。我斩断了他的腿，赢得太容易……

想到这里，我闭上了眼睛，转动意念间我就来到了自己第一次和仇慕容正面交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