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不同尽管只比秋朦胧大几岁,但由于长年习武的缘故,脚步比一般的同龄人要快上几倍。
这竟也没有难倒秋朦胧。就这样,秋朦胧一路悄悄地跟随着陆不同,从树林间到乡间,又从乡间到市集间……
起初,她一直都能很好地隐匿行踪。借着林中茂盛的灌木,又或者乡间交错的屋舍。
然而,等她跟着陆不同来到了集市间的时候,秋朦胧惯用来隐匿行踪的方法却行不通了。
她的出现很快引来了异样的眼光。
且不说秋朦胧穿着衣衫褴褛,并形迹可疑。
最引人注目的是,秋朦胧并不是像一般的人一样靠直立行走,而是像一条狗一样手脚并用地走路的。
当来到集市间。这里陌生嘈杂的环境更是逼得秋朦胧不能表现的像个正常小孩一样。她冒冒失失地,在街道间横冲直撞着。
只叹是,在秋朦胧恢复了自由人的身份之后,她身上作为人的特质却迟迟不能展现出来。
她被关的太久了,从来没有人教她说话,走路。她的内心还像山间的野兽一样懵懂无知。在第一次走入社会的时候,这立即让她遇到了莫大的困难。
人的社会连宽容一只未经教化的狗都做不到,就更不用说去宽容一个未经教化的人了。
更何况当时的人们饱受饥荒的迫害。此时面对这样一个小女孩,人们的心中当然没有怜悯,而唯留有生存所迫的残忍。
众人议论纷纷间,很快就将秋朦胧围了起来。
无数的身影一时间交叠在眼前,秋朦胧忽然见不到陆不同的身影了。
她急得哇哇大叫起来,喉咙滚动着发出不安的吼叫声。
可她再怎么吼叫也无济于事。反而吸引来了更多的注意力。
人们渐渐都围上来,眼中都投射出不怀好意的神情。
秋朦胧似乎也发现此时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心中更是着急万分,便如困兽一般,在围堵的人间乱冲乱撞起来。
可是她那个时候还那么小,哪里是那些大人的对手呢?
只见前是一叉子,后是一棍子。戳来插去间,很快她就因为体力不支和遍体鳞伤败下阵来。
人们议论纷纷起来,有人问:“这是谁家的小孩?”
“不认识。”
有人吆喝:“谁家的小孩。有人认领吗?”
听到无人应答,议论声更大了。
“不如把她捉了吃了?”
“是啊,这世道,她一个小女孩,没人带过得也是辛苦。倒不如……”
“倒不如作了我们口食……”
“哎,就当给她下辈子添福了。”
然而就在这时,陆不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陆不同吃力地穿行在人中,向秋朦胧所在的位置挤去,一边道:“烦请各位让让……烦请个方便……借过……”
很快,陆不同来到了秋朦胧的面前。
陆不同一来,下了许久的雪就好像停了。四周都静静的。
和其他人的神情不一样,陆不同一点都不觉得秋朦胧野兽般的模样可怪。
他一眼认出秋朦胧是那些被拐卖的儿童之一。更知道秋朦胧有如此怪异的举止是因为幼来被拐,无人教养。想到这里,陆不同的脸上唯流露出一丝不忍。
他想到秋朦胧竟然就凭着这样瘦弱的身板,默默地跟了自己一路,自己却后知后觉,一直到此时才有所察觉,内心是自责万分。
故而没有太多的思考,他立马挡在秋朦胧面前,用身体将秋朦胧护住,随后向他人解释道:“各位,烦诸位担忧了,这位是我的朋友。给各位添麻烦了,还请诸位见谅。”
“哦,是你朋友啊……”
众人听了悻悻道。
然而观陆不同模样周正,气度不凡。一柄玉心剑守在身后,凛冽逼人,众人悻悻罢不再为难,散走开来。
见到众人都退散了,秋朦胧的不安稍消,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陆不同转过身来,朝秋朦胧友好地伸出了一只手,哄道:“没事了。”
我和胡余生猜想陆不同此时是想拉秋朦胧起身。因为秋朦胧像条狗一样立在地上,模样着实狼狈难堪。
然而秋朦胧却不能理解这一举动。
看到陆不同的手伸来,秋朦胧下意识地闪了一下,然后下一刻就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住了陆不同的手腕。
秋朦胧咬的不轻。瞬间,便见到血流注而出。
陆不同为此吃了痛,俊美的脸庞不由得一皱,露出难受的神情。
秋朦胧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愧疚之情。
她不知所措但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嘴松开。一直看到陆不同脸上的神情缓和下来,秋朦胧才再一次感到轻松起来。
陆不同笑着宽慰道:“没事没事。”
另一边,他的另一只手向身后一伸,拿出一块米糕,道:“都怪我没想到。你应该是饿了吧,吃这个。”
秋朦胧听不懂陆不同说话。
刀疤说话简单明了,语气中带有清晰的指令感。
然而陆不同说话文绉绉,语气中尽显温和,让她捉摸不透。
好在米糕散发出的食物的味道让她感到出熟悉。她立刻伸嘴咬住那块米糕,三下五除二就将那米糕都噎入了腹中。
看到这,陆不同瞬间光明灿烂的笑起来,问道:“慢点吃,别噎到了,都是你的。”
秋朦胧听了不解地歪过头去。
陆不同这才想起来,这姑娘哪里听得懂什么人话。
为了和秋朦胧更好地沟通,陆不同蹲下来。
下一刻,他竟然笨拙地模仿起秋朦胧刚刚吃东西的动作,然后朝秋朦胧投去一个关切的眼神,意思是问:够吃吗,要不要更多?
秋朦胧看懂了,快速地点了点头。
见状,陆不同无奈的笑了笑。
他身上并不富裕。实际上,刚刚拿给秋朦胧的米糕正是他留给自己今天全天的吃食了。然而没有丝毫的犹豫,陆不同很快起身,领着秋朦胧向街边走去。
好在两人来到的这个街道还不是国内闹饥荒最严重的地方,路上还有吃食可见,只是价格昂贵。
陆不同从怀中数出钱来,给秋朦胧买了几个馒头。
秋朦胧狼吞虎咽起来,渐渐有了果腹感。见到陆不同仍向自己递来馒头,秋朦胧第一次感到知足。
她轻轻推了推陆不同递来的双手,摇了摇头。
陆不同看出秋朦胧这是吃饱了,欣慰地笑了笑,将多余的馒头都小心翼翼地收好。
他想秋朦胧这时吃饱了,应该就不会再跟着自己了,又开始了赶路。
却没想到,他在前头快步走,秋朦胧就在他身后快手快脚地爬。
那情景就好像,秋朦胧是陆不同养的一条狗一样。
众人再一次纷纷投来异样的眼神。
陆不同试过将秋朦胧甩掉。但不管他再怎么想方设法,秋朦胧似乎总能想到办法再一次找到他。
陆不同想不明白这个萍水相逢的姑娘为什么对自己那么的紧追不舍。
他能够想到的唯一答案就是,秋朦胧大概无处可去。
犹豫再三,陆不同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尽管他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得体的,但他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甩掉秋朦胧。他回过头俯下身,轻轻地将秋朦胧抱了起来。
在陆不同将秋朦胧抱起后,情形就好看多了。陆不同就像大哥一样携着他的小妹。两人相伴着继续赶起路来。
尽管因为照顾秋朦胧的缘故,他赶路的速度变慢了。但这没让陆不同感到什么疲倦。
陆不同是陆氏独子。但在遇到秋朦胧之后,他开始担起了一个哥哥的责任。
一路上,他试着用手语和秋朦胧沟通。将自己的衣服改小,换给秋朦胧穿。
在陆不同的照顾下,秋朦胧渐渐有了一个正常小孩该有的模样。
两个人一路上同吃同住,很快都熟悉了彼此的存在。
一天早上,陆不同照例地给秋朦胧梳头。陆不同喃喃道:“你不知自己姓名,也不记得家住何处,家有何人。可也不好总是对你呼来喝去的,没个正经称呼……人总要有个名字的。”
秋朦胧静静地听着,很显然并不知道陆不同在叽里咕噜什么。
陆不同继续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名字吗?”
秋朦胧听到这句话稍带有疑问的语气,意识到应当做出一些回应。但这个问题显然和以前那些“想吃饭了吗?”“渴了吗?”不一样。
她静静地歪了歪头,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陆不同轻轻地将秋朦胧的头扶正,笑道:“梳头呢,歪头就要扎歪了。”
秋朦胧又将头回正。
陆不同道:“你既然无名无姓,那就叫你阿無?在你找到自己的名字之前,我就叫你阿無,可以吗?”
秋朦胧呆呆道:“嗷呜?”
陆不同笑起来,纠正道:“阿無。”
“啊呜?”
阿無的名字便由此而来。
两人相伴着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两个月后,两个人穿越漫长的国境,终于从遥远的陆氏国一路迢迢来到了氏王所在的上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