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生神智衰退后,最让沈时省心的大概就是他终于会主动喊痛了。有意识时姜生总是在忍,不想让身边的人,尤其是沈时担心自己。
小痛他忍得不动声色,只是嘴唇会比平常抿得更紧些,呼吸要更加粗重一点。
大痛就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单说苍白的脸色和满额的冷汗,便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但即便是这样,姜生也会硬撑着,除非真的疼狠了,才会从唇间泄出几声模糊的闷哼。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小宝宝是最忍不得痛的,哪怕只是破了个皮也要闹到人尽皆知,更不用提姜生还满身是伤,沈时对此既心疼又欣慰。
失血和失温的症状叠加在一起,姜生这两日体内的新陈代谢极为缓慢,原本手术当晚麻药就该失效了,但它硬是又撑过了整整一天,第二日晚上药效才逐渐消失。
束缚的锁链缓慢松开,之前被压抑的痛苦就倾巢而出,拉扯着要将人撕个粉碎。
沈时是半夜被姜生戳醒的,他并没有睡在陪护床上,而是就在姜生的病床边趴着。姜生如今腿不能行、口不能言,他得待在姜生随手就能碰到的位置才行。
开始的时候姜生还没有那么疼,只是左胳膊和右腿有些微微发木发胀。按理说,这种程度对常年忍痛的姜生而言不过是小意思,但他如今身体敏感,睡眠也很浅。
外面护士推着小药车经过时,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轻微“咕噜咕噜”声都能把姜生从梦中惊醒,自己身体内部源源不断传来的异样感,更是让姜生不得安眠。
他被难受醒了,沈时却依然睡着,“好不公平”的心理就开始偷偷作祟,姜生就伸出手指去戳沈时。
比起要让“沈时亦不寝”的目标,姜生更像是在戳着玩。他下手并不重,只是乐衷于在沈时的脸颊上戳出一个个小窝,再看着那些小窝慢慢回弹恢复原状。
但沈时还是被弄醒了,他的心本就一直吊着,察觉到姜生的动静就立刻清醒了过来。沈时捉住了姜生捣乱的手指,先反射性地把姜生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外面没看出来什么问题,他才抬头与姜生对视。
姜生没想到沈时会醒得那么快,以为是自己戳得太用力了,不免有些心虚,眼珠四处乱转不敢看向沈时。
虽然姜生看起来状态还好,但沈时知道他一定是觉得难受才会半夜醒来,顺便把自己也戳醒的。
旁边病床上的薛叔还在睡着,姜生也说不出个正经的句子,沈时只好和姜生玩起了“让我猜猜哪里不舒服”的游戏。
摸摸头,摇头。
摸摸肚子,摇头。
摸摸左胳膊,姜生先是点了点头,之后却又继续摇头。
沈时思索了一下又试探性地摸了摸姜生的右腿,这次就只收到了点头的答复。
原来是左胳膊和右腿疼,但这可就难倒了沈时。若是头疼和肚子疼,沈时还能帮姜生揉一揉缓解痛苦。但姜生的左胳膊打着石膏,右腿也裹着纱布敷着药,沈时根本无从下手。
这样一直放任疼痛发展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沈时去找护士说明了情况。但姜生的过往病史比较复杂,医生提前嘱咐过给他用药一定要慎之又慎。现在疼痛还并不明显,护士不敢轻易地给姜生上止痛泵,便只告诉沈时让他再忍忍。
沈时无奈,只好又回到了病房。这时姜生的表情已不像刚刚他离开时那么轻松了,坐在病床上一脸想掉眼泪的委屈模样,看到沈时回来了就伸出右手要抱抱。
沈时赶忙接住了姜生,把人抱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原本单独一人时,姜生还能再坚持坚持,一旦有人会来关心安慰自己,委屈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姜生趴在沈时的肩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把沈时的脖子都哭得湿漉漉的。
发木发胀的感觉已经转为阵阵刺痛,如同几根针一般毫无规律地深深扎进皮肤,总是在姜生以为会停歇片刻让他得以喘息时,再次紧锣密鼓地疼起来。
姜生像小猫崽一般哼唧个不停,把薛叔都吵醒了。沈时毫无办法,只得朝薛叔抱歉一笑,然后用手轻轻地拭去姜生脸上的泪水。
刺痛越来越密集,逐渐连成一片发展成持续性的疼痛。姜生痛得已经神志不清了,拿头死命地朝枕头上撞。
沈时不忍心看他这幅疯狂的模样,也担心姜生会因动作幅度太大而头晕头痛,便把人紧紧地锢在怀中,让他动弹不得。姜生不满自己的行动被沈时限制,报复性地张嘴咬着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