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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萧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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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烨面对指着自己的剑,不躲不闪,只是低眉顺眼地解释道:“草民名凌烨,曾也是青濯仙门中的一员,后因犯错被逐出师门,流落至此。”

“至于这孩子,身世凄苦,其父母村人皆死于晦物的魔爪之下,靠全村人拼死相互才逃过一劫。我发现他时,整个村子已经被晦气填满,他在村中挣扎太久,自然也就染上了不少晦气。而我与他在此生活多年,也或多或少染了些晦气。干扰罗盘搜寻,还请仙长见谅。”

闻言,司景闲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但即使凌烨言辞凿凿,他也没有忘记仙门的教导,手中剑依然高举。只见他撑起架子继续质问道:“凌烨……你就是几年前那个叛出师门的人?我要怎么相信你?”

凌烨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岚却先一步从他身后钻了出来,仰着自己那张极具有欺骗性的可爱脸蛋,眼泪汪汪地挡在了凌烨身前。

“别伤害先生……先生是被我连累的!如果仙人哥哥要杀,就杀我吧!”

他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声音中还有些害怕带来的颤抖,好不可怜。

谁会怀疑一个孩子的话呢?”

司景闲:“……”

这让他怎么下得去手?

凌烨叹了口气,蹲下身把岚拉回怀中,仰头诚恳道:“仙长,我当年受晦物蒙骗,向自己同伴挥剑,四年多来,无数个日日夜夜皆懊悔不已,若说这世上谁最恨晦物,那便非我莫属了。还望仙长网开一面。”

犹豫半晌,司景闲还是放下了剑。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冷血的人,现在被这两人这么一说,很快就软了心,选择了相信他们。

并且,一下子少了两个需要调查的晦物方向,他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对上岚亮闪闪的大眼睛,司景闲不擅长安慰,只好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问起了他们追查之人的去向。

对于萧喆的事情,凌烨也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他微微俯身,道:“对仙长追查之人,我也略知一二,只是,我认为这其中可能另有隐情,一会若见面,还请仙长斟酌后再做选择。”

有他们两人的例子在前,算是给前来的仙长打了个预防针。

在凌烨的引领下,司景闲一行人很快就顺利见到了萧喆,除他之外,还有几个医师守在他身旁,童漓也在其中。

床上人眼窝深陷,面容憔悴,摇摇欲坠,一看就是受过重伤的样子。他一见来人,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似乎对仙人极为惧怕。

司景闲原本跃跃欲试的剑此时又拔不出来了。

眼前人虚弱缩在床笫间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师姐口中罪大恶极的晦物吧!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装作恶狠狠地逼问:“你身上晦气缭绕,必是和晦物纠缠颇深,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萧喆面有菜色,此时却不如之前好说话。

他偏过头,语气中带着细微的愤怒反驳道:“你的师姐没告诉你缘由吗?”

“我!”司景闲卡了壳,想起了师姐确实没仔细说,只说了要追查晦物。

但很快,他就给自己找好了补:“时间紧急,师姐哪有那么多时间给我们讲长篇大论?你若识相,就快与我一起回仙门受审!”

萧喆嗤笑一声。

“受审?受什么审?看她颠倒黑白,硬说我的妻子是晦物吗!”

闻言,凌烨神情一凛,这可和萧喆之前的说辞完全不同。

“抱歉……凌先生,我之前有些说辞,确实骗了你们。”萧喆也知道自己理亏,立刻调整了气息,向凌烨道了歉。

“只是……我必须保护好我的妻子。”

他目光灼灼,仔细看去,内里还夹杂着些不易察觉的仇恨。做足了心理准备后,他看向司景闲,请求道:“反正我如今也跑不了,仙长不妨听听事情原委,再做决定。如何?”

司景闲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萧喆娓娓道来。

其实他之前说的并非完全虚假,只不过,他口中的宝物其实是他的妻子。

他少时与绯娘相识,两小无猜,居住在一山野小村中。小村不大,青山绿水,两人在那里无忧无虑长大,直至十岁时的那场变故。

一个不留神,一场落水,夫妻二人阴阳两隔。

萧喆本悲痛欲绝,却没想到不过几天,她便回来了。

绯娘的灵魂以附身的方式停留在一个小木偶身上,安安静静,从不逾矩,也从未有过害人之举。在萧喆的印象中,她会贴心地听萧喆给她讲生活中的琐事,偶尔给出一些只有他能听到的回应。

就这样,萧喆带着这个木偶,躲过了战火纷飞,躲过了苛捐杂税,躲过了征兵徭役,直到生活稳定下来,他这才萌生了娶绯娘过门的心思。

只可惜正好被那姑娘瞧见。

那位仙子并非他口中的娇纵,反而看上去冷心冷情,极为不好接近。在萧喆筹备婚礼时,她一眼看出了木偶的不对,不假思索,扬手便打!萧喆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人碎在自己面前。

绯娘心思单纯,善良可爱,明明这么多年从未害人,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他心有不甘!

在强烈的愿望驱使下,他选择让绯娘附身在自己身上,带她逃离了村子。躲过了仙门搜查后,最终才奄奄一息地被淇定众人所救。

讲完一切经过,萧喆面上有泪滑落,他望向司景闲,悲哀道:“仙长,我看您心善,不妨您来评评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阿绯又做错了什么?我与绯娘相依为命多年从未害过人,为何要遭受这样的对待?那仙子不辨是非便要置我等于死地,到底谁更像晦物?”

涉世未深的几个青少年哪见过这一连串的诘问?个个手足无措起来。

倒是童漓先开了口:“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萧喆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童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相信你。”他声音有些喑哑道,“阿绯,出来见见恩人吧。”

在众人见鬼一般的目光中,萧喆身后缓缓浮现了一个影子。她面如白纸,长发挽成两个发髻束在脑后,身形如鬼魅般瘦弱,却掩不住那惊人的美貌。那女子微微俯身,向众人行了个姿态极低的礼。

萧喆做了她的传声筒:“她在感谢各位,救了我们夫妻。”

“……”

童漓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宝物”现身,这个故事就算再离奇,也足以证明它的真实度了。

“我做不了决定。”

司景闲突然开口,吓了众人一跳。

只见这名原本一脸不靠谱的纨绔子弟面色凝重,看上去倒有了几分世外高人的范儿。

“我已传唤师姐,你和绯娘的命运,还是要交由她做决定。”

闻言,萧喆脸色骤变,立刻就要起身,却被司景闲摁住了。

“但请公子放心,我们虽然不能保证能改变师姐想法,但一定会向师姐如实鼎告,给你们求情!”司景闲喊道,“师姐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话音未落,一道泛着寒光的剑刃破空而来,刺破屋内层层叠叠的泥土气息,凛然朝萧喆杀来!凌烨分毫不让,以谁都没看清的速度拔出了自己的剑,双手紧握剑柄,横向用力砸下,硬生生让剑刃的轨迹拐了个弯,让它惊险地削着萧喆的发丝而过。

众人骇然转身,见屋门大敞,一女子正亭亭立于门前。

白纱覆眼,耳带紫月状明艳耳坠,修身的素纹腰带盈盈一系,勾勒出纤细的腰肢,素白的衣裙随风而动,如仙鹤展翅般翻飞。

惊鸿一面,见美人兮。

“三只晦物……”她红唇微动,低声喃喃。随后手里长剑一甩,直直指向刚才出手的凌烨,了无情感道:“前来受死。”

独属于仙人的威压过于恐怖,直压得在场众人直不起腰,气血翻涌。特别是岚和萧喆这两个和晦物关系密切的,肉眼可见,面上皆露出了难受的神色。

“大师姐,手下留情!”

“师姐,等等!”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凌烨死死握着剑柄,挡在了岚和萧喆的面前。

任他怎么也没想到,来人竟会是已至踏破境的青濯大师姐——李舒皎。年不过五十,便已是无情剑法之大成者,一身剑法出神入化,斩妖无数,别说他们几个杂鸡烂菜,就是青曜的一些师长来了,也要让她三分。

和她讲情分是讲不通的,只能试着讲讲道理,让她自己来……权衡利弊。

“师姐,先别动手,这事有误会!”司景闲也很快阻拦道,慌里慌张地凑到了女子面前。

“凡晦物,格杀勿论,没有例外,没有缘由。”李舒皎的情绪没有分毫波动,分毫不让。

见她坚持,凌烨合剑于鞘,不躲不闪地站在了李舒皎面前,将剑尾处的令牌一甩,横亘在两人之间。

他问:“师姐的意思是,只要与晦物有纠葛者,便格杀勿论?”

李舒皎:“自然。”

凌烨:“连我也要一起杀吗?”

李舒皎扫了眼凌烨身上淡淡的晦气,道:“自然。”

闻言,岚心中狠狠一绞!

“呵。”凌烨冷笑一声,剑尾令牌显眼至极,明晃晃地写着“将军府”三个字,他声音寒峻:“我乃舟幽将军府独子,你若执意要杀,我是否可以认为,青曜在向我将军府宣战?”

这顶帽子扣得实在是大,即使是李舒皎也接不下来。可惜,她并未被凌烨唬住,沉吟片刻,没一会就找到了反驳之法。

“将军府已被皇室忌惮多年,你被困于仙山,被勒令永世不得回京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你死在这里又如何?我等大可告知将军你被晦物袭击,死于意外。”

这平铺直叙的叙述,语气之理所当然,直听得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凌烨缓缓攥紧了拳。

“若是在五年前,师姐所言非虚。”他道,“但今日不同往昔,自我离开师门起便已向父母告知了我的遭遇,此后也一直有书信往来。在此之前,我已通知过家里人,严明我身上不可能发生意外。”

“我了解师姐的性格,想必会对我与这两位一视同仁。所以,您今天要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这里无事发生,我们会妥善处理后续;要不,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迎接我将军府的报复。我将军府,没有怕事之人!”

“还有淇水的人。”童漓轻声细语,给这场对峙添了把火。

白纱飘摇,李舒皎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凌烨。

“师姐……”司景闲和他几个师弟师妹也同样在求情,这下,反倒显得李舒皎像个恶人了。

“我知道了。”她拂袖收剑,转身离开。在她身后,所有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将军府事大,我暂且饶尔等半人半晦之物一命。毋须告知我你们相信的真相,我不需要。以及……”

她脚下一顿,趁着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时突然发难,回身一扫长剑。

剑意嗡鸣,根根利风杀入萧喆的胸口,打出了一道虚浮的身影。

这变故让人反应不及,凌烨只能条件反射地抱紧了身后的岚。

随后,是女子痛苦的惨叫声,和萧喆倏然掉落的眼泪——他明明没有被伤到分毫,却能看到绯娘隔着自己的身体,被这一剑打得魂飞魄散。

李舒皎没有为他们停留片刻,淡然朝司景闲等人招招手道:“走了。”

在她身后,是兵荒马乱,人间疾苦。

萧喆离开了。

绯娘被一剑打散,再也不会在他身体里回应他了。

岚只记得那天的萧喆身上干干净净,一丝晦气也无。他病体未好,面如死灰,但还是强撑着笑容,向凌烨和童漓告了谢。

随后,他再无任何留念,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悲伤之地。

当时的岚并不知道他这样的情况是怎么形成的,不过后来他就懂了,萧喆和绯娘这样的情况,一般被后人称为“傀儡师”。

萧喆的事情确实让人唏嘘,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

童漓依旧坚持救助和接纳逃来此地的流民,凌烨也仍当着他的老师,孜孜不倦地教导这里各家各户的小孩。

至于岚,他仍然没有什么学剑的天赋,不过,自那天试着打开了种子后,他的心态和身体上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半人半晦……究竟是什么意思?

岚一边想着,一边瞟向了远处的凌烨。

青年白净的脖颈修长,温文尔雅,此时正低身柔柔和他的一个玩伴讲解着什么。

像是一副栩栩如生的写意画。

岚收回了目光。

他本以为,那时侵入身体内的晦物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晦气涌动,竟让他想杀了凌烨。

扭断那纤细的脖颈,撕开那白皙的肌肤,像当时解剖青蛙一样肢解自己最亲近的家人,把他的各部分收藏起来……

不行!我怎么能对先生……产生这种想法!

岚的指甲不自觉地刺入了小臂,心如刀绞。

他已经试过了各种方法去抑制这种想法,打坐、练剑、甚至自残,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这种嗜杀的心性。

这么一天天熬着,凌烨终于发现了岚的不对劲。

“岚……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凌烨抓了好几次,终于在岚洗手时把他逮了个正着。他掀开岚手臂上的衣服,语气有些愠怒。

天气逐渐回暖,岚身上的衣服也变薄了不少,拉起袖子后,胳膊上层层叠叠的刀口暴露在外,扎得凌烨眼疼。

“对不起……我贪玩自己摔的……”岚避开了他的眼睛,乖乖地道歉。

“岚,告诉我实话。”

凌烨微颤的手几乎要在岚的手腕上掐出红印。他可没那么好糊弄,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岚自己造成的。

岚依然紧绷着嘴,一句话也不肯说。

“……”

让岚没想到的时候,凌烨没再责怪什么,而是轻轻把他拥入了怀里。

“岚……你知道吗?”

他贴着岚的耳垂,声音低哑,微小的热流打在岚的耳旁,痒痒的,像是扫在心尖上。

“我离家已有八年,不敢回去,也不敢联系家人,更不敢告诉他们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怕父亲再被皇家调往更远的边疆,我怕再有兄弟姐妹战死沙场,让母亲默默流泪。如果这样,还不如……让他们一直以为我在青曜修行。”

“现在,还留在我身边的家人只有你了,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他言辞恳切,真情实感,如果是以前的岚,大概早已把真相全盘托出了。

但是现在,岚的鼻尖紧贴着凌烨的锁骨,那人肌肤微凉,体表下的血液却翻涌着,滚烫而热烈。岚怎么也没想到,此时此刻,这近在咫尺、一吹即破的皮肤,竟对他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他没抑制住自己嗜血的冲动,恍惚间,他对着凌烨的肩颈,一口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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