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上画舫,田十一敏锐感知到自己身上多出几道目光,假面皮下是果然如此的率意。
领路的管事将田十一转交给画舫上的一个丫鬟后便回岸上去了。
“您随我来。”
丫鬟低眉顺目,小步将她带到舱前,叩门,朝里面喊道,“沁娘,有位贵客想见晓梦娘子。”
“不见。”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音调自然上扬,一定是经常讨好客人,久成习惯。
丫鬟为难道:“客人已在门外……”
“刷——”
舱门从里面拉开,一位风情妇人迅速扫眼田十一,佩剑在手就是行走的金子,谁见了都要挂上笑,“没想贵客临门,是奴家轻慢,但晓梦不在舫上,不如贵客移步去前厅与奴家一起亲睹新娘子出阁?”
三锭金子置于掌中,沁娘看得眼睛发光,她不是没见过那么多金子,却是头一次见如此豪爽的客人,一句话就给足三十金。
沁娘一拍脑门,拙劣道:“是奴家记错了,晓梦在里面呢,您请。”
沁娘让出进舱的路,想转身跟上时被一柄剑拦住。
“听月楼的妈妈难道和敬事房的公公一样,喜欢旁观?”
“贵客哪里话,沁娘这就退下,不扰您雅兴。”沁娘谄媚极了,顺手帮忙将舱门合上,缝隙一闭,瞬间变脸,凶辣斥责丫鬟,“未经通传就把人带进来,你还想不想继续干了?”
丫鬟唯唯诺诺道:“小茫知错了……”
沁娘更气,伸手往她的胳膊上拧,“一天天就知道哭丧个脸,没用的赔钱货!要不是你家娘子还有点姿色,我早把你们卖进欢窑!”
摸摸袖中的金块块,沁娘走路都能笑出声,没成想余晓梦的运气这般好,刚没了一个大靠山,又来了一个出手阔绰的江湖客。
舱中馨香浓郁,田十一似乎体会到一点那些男人乐不思蜀的原因。
“你,是什么人?”余晓梦没想到沁娘会放人进来,戒备坐起身,无意中瞥见那只执剑的手,玉葱无瑕,分明是女子的手,转而松懈半边身,又软绵绵地躺回去。
“你的新恩客。”
“姑娘莫要说笑,你我同为女子,如何恩爱?”
田十一走进帐中,故作轻浮地挑起女人的下巴,说:“作为听月楼的花魁姑娘,你应该比我更懂?”
余晓梦挣开田十一的手,起身离榻,单手一扬,“姑娘请回。”
“为见娘子一面,我花了四十金。”
田十一比余晓梦这个主人待得更自在,单脚踩边,坐姿豪迈,拿起一旁的茶杯轻闻,扑鼻的花粉味险些令她呛出声,此后她对舱中物再无好奇,只杵剑盯余晓梦的脸看。
余晓梦羞涩低头:“晓梦不值得令姑娘如此破费。”
“娘子貌美,值这个价。”
这句话好像触及余晓梦的伤痛,她垂头悲泣:“在这乱世中,美貌才是负担。”
“太宗皇帝开辟靖朝,是难得的百年盛世,边境偶有纷争,但最乱时江南一带仍是丝竹不扰,娘子口中的乱世从何而来?”
啜泣声一顿,“奴曾是殷州人士,逃难至扬州,被奸人所害,沦为官妓。”
“听娘子的口音,不像北方人,软糯温柔,倒更像土生土长的扬州人。”
等田十一说完,余晓梦哭得更凶了。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田十一却没有要哄的意思,哭这一招早被南宫羌用烂了,她没一剑令余晓梦闭嘴,已是极力在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