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一众官员穿着朝服走出大殿,宋萧自身后追上沈祁沈瑜二人。
“王爷。”
沈祁和沈瑜二人同时转身。
不待宋箫开口,沈祁仿佛就已知晓他想说什么,只见他摆了摆手,笑道,“无事,这本就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你无需自责。”
宋箫闻言沉默下来。
沈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要去大慈恩寺,就不与你多说了。”
说罢,他放下手,一旁的沈瑜笑着向宋箫凑近了些,“他自有他的打算,他既说无事便无事,这点小事也无需去争,往后还有的争的时候,我们暂且韬光养晦。”
宋箫点点头,紧绷的面色缓和下来。
回到静王府换了身常服后,沈祁独自一人前往大慈恩寺。
算来,淑妃在大慈恩寺已经住了近十年了。
如今一身素衣,看起来有如佛僧般,对世间万物都带着些悲悯。
但细看,周身环绕的气质又是淡漠的,仿佛万物都不曾入眼入心。许是这些年在寺里吃斋念佛,早已遁入空门。
唯见到沈祁和沈瑜,才觉她柔和许多。
柳闻依亦是一身素衣,为沈祁添了杯茶。
“多谢。”沈祁轻声道。
柳闻依抿唇一笑,“表哥不必如此客气。”
淑妃柳青烟抿了口茶,让柳闻依去歇歇,柳闻依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柳闻依走后,柳青烟眸光柔和地看着沈祁,细看还可看出这目光中带着些怀念。
沈祁对上她的目光,顿了顿,开口唤人,“姨母。”
淑妃笑着应了声,手中不自觉地捻着佛珠。
“许久没见你,又瘦了许多。”
沈祁闻言失笑,每逢他来,淑妃定说他又瘦了,这么些年,真次次都瘦了,他早就瘦成竹竿了。
“姨母,您每次都这么说。”语气中有些无奈。
柳青烟柔和的眸光中带着些担忧,“姨母总觉得你们兄弟二人每次来见我都瘦了,若是我还在宫里……”说到此处,忽然顿住。
沈祁面上表情不变,只是眸光变得凌厉起来,“姨母莫担心我们,该是我们的,自然都是我们的。”
柳青烟目光在沈祁面上又描摹了一番。
恍惚透过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妹妹,那个死在深宫里的可怜人。
可怜人。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呢。
柳青烟笑了笑,却是带着些讽意。
“听闻他给你们兄弟二人赐了一桩婚?”
沈祁蓦地想起徐清,笑了下,应道“是。”
柳青烟点了点头,“若有用便利用起来,若无用也别碍了事。”
沈祁应了声。
姨甥俩无言了片刻,寺外鸟鸣阵阵。
而后,沈祁随柳青烟拜了拜佛。
“佛祖在上,愿吾儿沈祁沈瑜,平安喜乐,事事顺心。”
“愿恶人下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
“愿吾兄柳青祥吾甥柳闻卿仕途顺遂。”
柳青烟跪在佛像跟前,双手合十,虔诚地祈愿。
沈祁跪在她身旁,抬首直视那半垂眼眸,目含悲悯的佛像。
他在心中默念。
“佛祖在上,一愿吾母柳青瓷来世康健喜乐,免受苦楚。”
“二愿所谋之事,事事顺利。”
“三愿……”
三愿什么呢?
沈祁垂下眼。
“三愿,所爱之人,皆安乐。”
黄昏洒满大地之时,沈祁准备离开。
柳青烟留他在寺里住一夜,沈祁拒绝了,柳青烟便没再多留,送他到寺门口。
“祁儿。”柳青烟唤他。
沈祁停住,看着她,目光沉静。
柳青烟执起他的左手,将自己手腕上的佛串套在沈祁的腕上。
“这条佛串我戴了近十年,佛气极重,今日赠你,前路未明,佑你安康。”
沈祁怔了怔,垂眸看着腕上的佛串。
“多谢姨母。”
“夺权这条路上危机重重,杀孽难免,愿佛祖保佑,免了吾儿的罪孽。”
柳青烟垂眸看着缠在沈祁腕上的佛串,轻声道。
沈祁打马走在回府的路上,黄昏的光洒在他身上,像是沐浴着火光。
他想起来下朝后,来大慈恩寺前,他父皇留下他,让他继续查陈家。
他自然知晓他那英明神武的父皇在想些什么。
无非就是希望他能查到陈家足以灭族的证据,陈家是他二哥沈桉的羽翼。
若是因他而折掉了沈桉一翼,这足以让他和他二皇兄先狗咬狗一番。
如今又让那宫女之子去查案,无非就是想在真相大白之时,那宫女之子可以承着这份功劳,享民心。
他父皇所做的一切,无非都在为那宫女之子铺路。
他的父皇啊,早就作出了选择。
黄昏过后,夜色慢慢布满天空。
沈祁就在这寂静的暗夜里,忽的高声笑出来,笑到最后,眼角都带了泪。
可是,父皇,结局还没定呢。
这皇位最后会在谁手里,可不一定啊。
沈祁勒了马,遥遥地看了眼巍峨的皇城。
这深深的宫闱困杀了他的母后,也自然能困杀其他,住在里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