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看起来十分好说话,林小满把手抚上马头时,又得寸进尺般问他:“姐夫,我想试试成吗?”
沈祁确实意外的好说话,闻言直接把手上的缰绳递给她,“骑吧。”
林小满立刻接过,生怕他反悔般,摸了摸马头,确定它没有激烈的排斥后,她翻身上马,面上扬起一个兴奋的笑。
另一边的徐清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同双瑶打了声招呼便往沈祁那走。
沈祁斜倚着粗大的树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走近。
纵使方才已经盯着她盯了许久,但再见到她这副模样,还是难掩震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一身墨绿的劲装被血浸透,裙裾处成串的血珠还在往下滴,就连脸上都溅上了许多血,顺着颔线往下滑。
整个人如同从血水中打捞出来般,十分瘆人。
虽然他知道这些血都不是她的,但看她浑身浴血却还露出笑,尤其是方才杀红了眼的模样还是免不了心头大震。
他见过她用折扇,匕首,还有长剑杀人的模样,见过她含笑算计人的样子,那时他便知晓这个女子有胆识有谋略,还有一身足以让她无声无息杀人的功夫。
他倏然想起万寿宴那夜,他们结盟时约定的那些话。
她说她只想为林青且翻案。
她说事成之后她只想与阿姐全身而退,回江南。
沈祁看着眼前这个宛若浴血而归的玉面罗刹,他忽然开始怀疑。
徐清做这么多,真的只是为了助他登基好为林青且翻案吗?待一切事了,她真的会放弃已在手中的所有退回江南吗?
思索间,徐清已行至跟前。
她脸上那股带着嗜血的兴奋已经隐了下去,瞧着呆愣在原地的沈祁,她不解地歪了歪脑袋,问他:“怎么了?”
沈祁蓦地回神,垂眼去瞧近在迟尺的这张脸。
明明应该是极具压倒性的俯视对仰视,偏偏处在低位的那人浑身是血,露出一股向上冲的戾气。
二人之间萦绕的不是谁压倒谁,而是一种相互对抗又相互包容的氛围。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两人对视了好半晌。
方才立在身侧的乌骓已被林小满骑着在林间崩腾起来,马蹄声踏踏响彻在耳边。
在徐清不偏不倚的视线里,沈祁缓缓笑开。
他说:“无事。”
无事。
即使徐清并未对他说实话,她的最终目的不是,或者说不仅仅是为林青且翻案和全身而退,那又如何呢?
从他们见的第一面起,他们便是刀剑相向,徐清也不曾对他说过几回真话,他也早就习惯了。
他看着她,甚至还有些兴奋,因为盟友也会便敌人,敌人也会变盟友。
他和她现在是盟友,未来呢?
他还挺期待,他和徐清的盟友关系结束后,他们之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徐清看着他的神情几变,有些莫名,不知他在想什么。
视线往他肩膀一扫,顿了顿,从他手中接过金疮药。
那是方才他把缰绳递给林小满,林小满塞进他手中的。
“先给你简单处理下。”她拉着沈祁坐下,抬手握住削去了箭尾的断裂处,“拔箭了,忍着点。”
“没那么弱。”沈祁放松了些,“你拔就是了。”
话音刚落,徐清已一个用劲将箭拔了出来,箭矢上倒勾着些红肉,沈祁还是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徐清似笑非笑地掀眼瞥他,手上动作不停地给他上药包扎。
刚做完这些,双瑶走过来同几人道别。
她看着徐清,神色认真,却又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剩下的事我自个儿去解决,这么多年了,我确实应该自己去面对了。”
少时,年骁他爹为了门主之位,趁她爹娘不设防对他们一家痛下杀手,她亲眼看着昔日对她极好的叔父翻脸,亲眼看着爹娘惨死眼前。此后还被赶尽杀绝,一路奔逃,逃至江南时幸得兰砚初带着徐清所救,才得以躲过一劫。
至亲的鲜血从少时一直蔓延至今,仍旧蒙在眼前,今时今日,她终于决定去拨开这阵阴霾。
徐清笑了笑,她一直记得幼时第一次见到双瑶的样子,衣衫褴褛,浑身数不清的伤口,血污盖住了整张脸。
她一直觉得,被最信任的亲友背后捅刀算计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故而此刻看着双瑶,徐清是衷心为她高兴。
“你多带些人去,平安回来。”徐清道,“来日一切结束,我再同你喝酒。”
“好。”
双瑶轻笑着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倏然又回头。
“李庄主让我给你带个话,此处向西南走,她替你守着人,让你快些去寻她。”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