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种种,阿幼确信,李宴是知情的。
霓裳道:“为了什么?这事儿得从你的身世说起,你恐怕对自己的身世依旧有所怀疑,姑姑可以告诉你,你的的确确为皇家血脉,你的母亲是先皇后苏霁云,这一点都没错,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因为当年便是我命陈铎唐裕将你带出宫,目的是为了报复,报复你那高高在上的父皇……”
她是为了兄长楚折津?
仔细一想,阿幼却又觉得不对,楚折津是宫变后,过了许久才出的事,而她则是宫变之时失踪,时间对不上,如此说来,她为的便不是楚折津。
“你恨我母后?”
霓裳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问,她微微挑眉,道:“羡慕过,没恨过。苏霁云待我不薄,恩将仇报的事我做不出来。我恨的只有皇帝,自古君王留情易,守情难,他亦是如此。”
回想年少时,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们一起长大,她曾以为自己是李慕慈的唯一,祖父辞官后,为安度晚年,举家迁出东都。
为了他,霓裳甘愿入宫为奴,成为他悉心培养的杀手,为他杀人无数,双手沾满了鲜血。
无人知晓她是如何熬过无数个罪恶的夜晚。
宫变后,李慕慈继位,而她则成了一颗无足轻重的弃子。
可明明她想要的并不多,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名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陪在他身边的理由,他过河拆桥要她断了这些念想出宫去。
由爱生恨,由爱生怨,爱恨交织下,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霓裳摸了摸阿幼的脸颊,发觉当年那个小公主真是长大了,她长得棱角分明,满脸皆写着嫉恶如仇。
“我本想将你培养成一个杀手,专为刺杀皇帝而生,无论你死,还是皇帝死,他死之前若是知道你就是他的公主,不知该作何感想……”
可陈铎的叛逃打乱了这个计划,或许是于心不忍,又或许是想要平静的生活,陈铎将阿幼带走了,自此流浪江湖,了无音讯。
再后来,霓裳找到了唐裕,从唐裕那里得知了陈铎的消息,他在江湖中下了追杀令,这才逼得陈铎不得不带着阿幼回到东都,见霓裳一面。
那时的阿幼已经十多岁了,再按照原计划继续下去,显然不大可能。
所以霓裳改变了想法,假意放过他们,实则是在等待阿幼长大。
阿幼听着她说的这些,不由的眼眶微红,她握紧了拳,问道:“所以是你命唐裕杀了我爹!为的就是逼我来东都,你……”
她不顾疼痛地旋着手腕,意图挣脱绳索,仅仅几下,手腕便破了皮,一道道的红痕十分明显。
“皇姐……”李璟见此情形,着实担心,没忍住哭了。
若不是为了他,他的皇姐本来是有机会逃出去的。
霓裳笑了笑,道:“既然你不会刺杀李慕慈,我想着不如让他杀了你也好,等你因他而死,我再揭露你公主的身份,到时他便会活在无尽的悔恨中。”
所以唐裕设计她杀害刺史,刺杀朝廷命官,这的确是值得皇帝亲审,砍头的重罪。
“可是我突然发现,自己高估了帝王心性,你是死是活,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在意,也不会有一丁点自责。你看,你的父皇多绝情啊?所以我又改变了主意……”
霓裳着人呈上一副画像,画像中一女子身着黄袍,端坐在龙椅上,俨然一副女天子的模样。
女子称帝,前朝并非没有先例。
“你这是要谋反?”
“你以为我让唐裕当刺史的幕僚,仅仅是为了陷害你?这些年,南方诸县大小官吏的把柄都掌握在我手中,只要我一声令下,南方诸县便皆可归于我的旗下。”
她上前一步,直直盯着阿幼的双眼,说:“何苦认你这无情无义的爹,我也算看着你长大,又与你母后情同姐妹,不如阿幼跟着姑姑反了,我愿尊你为皇,到时你坐拥天下,姑姑便是你的国师……”
阿幼冷笑说:“既如此,你何不自己反了,自己坐拥这天下?什么情同姐妹,你留着我只不过是因为我这皇家血脉,换个人也一样,你不过是想要一个正统的傀儡!”
霓裳退了一步,转而看向李璟,“你说的对,其实比起你,这个半大的娃娃倒是更合适些,应当比你好控制多了……”
若是李璟落入霓裳手中,便真的遭了,阿幼急忙道:“即便你控制得了我们又如何?只要太子还在,只有皇帝的其他皇子在,七皇子便难成正统。”
“说的是,不过此事不急,可徐徐图之。”
李璟虽然年纪小,但二人所言,他也听出了大概,“我才不要当什么正统,若是逼我,大不了一死!”
霓裳有些赏识地捏了捏他的鼻子,被他倔强地躲开。
“小小年纪,有如此骨气,倒是个做帝王的料。没关系,也不是非你们不可,给你们一日时间好好考虑,来人,将他们带回去……”
正欲动手之际,忽而楼外传来巨响,整个云香楼跟着震了震。
霓裳凝神问道:“怎么回事?莫非是地牛翻身?”
有人回禀道:“主上,外面来了个怪物,正在撞门……”
话音未落,门便被撞开了,门板坠落在地,漫天的尘土后显现出庞然大物。
陆泽抖了抖满身的灰尘,自他身后跳出一个少年。
阿幼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谷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