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通常会恐惧未知、强大和与众不同的东西,虽然欧洲的“猎巫运动”在十七世纪就宣告终结,但偏远和封闭往往容易滋生落后和狭隘的思想。
我有些迷茫地在路上闲逛,盯着小镇尽头的教堂发呆。
“嘿!你好!……对!就是你!”
我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才发现那个站在房顶上的男孩,而他正在叫我。
“你能帮我个忙吗?把那边的梯子扶过来,它被风吹倒了!”
男孩看起来比我年龄大一点,他长得很好看,我不介意帮他的忙。
“太感谢了!我以为我要在上面呆到下午了呢!”男孩落地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再次对我表达了真挚地感谢。
“小事而已,不用客气……你在上面干什么呢?”
男孩比我高出一个头,肤色白的好像能发光,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阴影,高挺的鼻梁两侧散布着细碎的雀斑。他的脸颊右侧有一处挺新鲜的伤口,还隐隐往外渗血。
他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腼腆。
“修屋顶,前几天下雨,它漏水了。”男孩拽了拽身上不算合身的衣服,小心地把自己脚上那只开胶的运动鞋藏在梯子后面,略带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不是镇上的人吧?”
我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起来真的很可爱。
“镇上的人今天都会去做礼拜。”
“你为什么不去?”
“我不是基督徒。”他耸了耸肩,自嘲地笑了一声,“要是那些真的存在,我妈妈该是第一个下地狱的人。世界上受苦难的人多了,也没见上帝来拯救他们。”
我不知道该作何回应,男孩贴心地再次转移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你来旅游吗?”
“不……呃,也算是吧,来这边旅游的人多吗?”
他似乎笑了一下,“不能说很多吧,反正我是没见过。不过你要是想参观的话,我倒是有几个好地方推荐。”
不等我回答,男孩便自顾自地说下去:“教堂南边有一个小湖,运气好的话能看到天鹅。小镇东头有一棵很大的橡树,很适合爬上去晒太阳,有的时候能看到松鼠。小镇西边有一个山坡,草长得很茂盛,非常适合野餐。还有……”
他收住声音,似乎为自己突然的长篇大论感到愧疚。他抿了抿唇,又腼腆地笑起来,“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这些地方风景很好,能让心情好起来。”
我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哦不,我心情还好……只是……嗯……你知道,生活总有那么些不愉快的事……”
“确实,”他耸肩,“生活总是有那么多阴影,不过我们还是要更多的关注光明,这样才能活下去不是吗?”
他给了我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我想这一幕我大概能记很久。
“对了,你能告诉我在哪里能采到漂亮的花吗?”
“西边的山坡上吧,长了些野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很漂亮。”
“那我去看看,你要和我一起吗?”
“我很想去,但是不了,我还有别的活要干。”
“那么……再见?”
我们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
在他扛着梯子离开前,我叫住了他,“对了,名字?”
“艾利克斯。”他从梯子的一侧转头冲我笑,“你呢?”
“玛蒂尔达。”
他点头表示听到了。
“再见!”我冲他喊话。
“再见。”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在风中飘散了。
西边山坡的风景确实很好,我在那边溜达到正午才匆匆往回赶。
两位女士似乎都没有预料到我的到来,她们好像正在争执着什么,又在我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默契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此时此刻的我像是闯进了什么哑剧表演现场。
“呃……中午好……”我硬着头皮在两位女士的注视下走进屋子,鼓起勇气把藏在身后的花举到林西女士面前,“林西女士,祝您生日快乐!”
定格的画面被打破了,仿佛黑白的照片突然被涂抹上了颜色,诡异的气氛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格温女士挤眉弄眼地示意林西把花接过去,“瞧!我都差点忘了,生日快乐林西!”她跳到厨房端出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
林西女士双手环胸上下审视了我一番,到底是接过了那束还粘着泥巴的野花。
她仰着下巴,“听着小鬼,我不知道你看到了多少,但我得告诉你,我的童年不会是你想象中那样凄惨。现在的基督教徒不会屠杀女巫,我在这里长到11岁就去霍格沃茨读书了,严格来说也算得上是你的学姐。”
我不敢说话,乖巧点头。
林西女士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嗅了嗅她手里那束花,叹了口气。
“好吧,我暂时同意你的观点。”这句话是对格温女士说的。
格温女士露出胜利的笑容,“我知道你会同意的。”
那束花被插到了窗台上的花瓶里,格温女士给它浇了点水。
其后我们如格温女士承诺的那样享用了一顿大餐,其中竟然有百分之八十是林西女士的手艺。
当然,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林西女士。
在那本日记的后面,很多很多空白页的中间,我看到了一行字:“林西宝贝,对不起,爸爸妈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