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说了,让他信他。
陆广洲滞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也猜到你们不会这样轻易妥协。”
于修夏没再接话,他想知道的事已经弄清楚,没必要进行这场谈话了。
这时,陆广洲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单子,慢慢推到他跟前。
于修夏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
那是他前几天骨髓穿刺的结果单。
“陆辰有那个能力在离开陆家后,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事业,你会跟他携手共进,陪着他支持他,陆家有一天,也会慢慢接受这样的你们。”
“但是,于修夏,你有没有想过,生离和死别,陆辰能接受哪一个?”
“轰隆”一声,于修夏心里有什么东西裂了缝。
“于修夏,我找人调查过,这个病,你的生母,外公,和姑姑都得过,也都接受过治疗,但后来还是去世了。”
“这个病能治是不错,但几率,从他们身上看,并不大。我当然希望你能安然无恙,我们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
“退一万步而言,你真有什么事了,陆辰会怎么样?”陆广洲平静陈述:“生离,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想见能见到,就不会放弃期待。死别,这个世界上属于那个人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不见了,没有任何希望了,看不到摸不着。你说,陆辰,他会怎么样?”
“这二者,哪个又更残忍?”
“未来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于修夏,你们在一起没多久吧,及时止损,别让陆辰陷的更深,对你们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于修夏整个人如坠冰窖,麻木的扣着手指,抠出了血,马克杯沾上了一坨醒目的血渍。
他心里牢筑的关于他和陆辰的未来之高墙,在陆广洲的那句“死别”里,彻底坍塌。
没有哪一句话,比“死别”两个字更能摧毁他的意志和所有坚持了。
马克杯无声无息的滚落在地,奶茶撒了一桌子。
陆广洲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重了,抽出纸巾递给他:“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做了一个假设,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于修夏眼睛发黑,头脑一阵天旋地转。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重新回笼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坐进陆广洲的车子里。
陆广洲送他回了家。
直到下车,于修夏都没再开口说出一句话。
陆广洲却知道,他所谓牢不可破的坚持慢慢松动了,让他好好想想,再给自己答复。
时下,上海的六月渐渐逼近,花台旁的白杨树林已是枝繁叶茂。
于修夏茫然的抬眸看了一眼绿意,心脏抽抽的疼,而后上了电梯,打开门,蜷缩进沙发里。
明明那么热的天气,他竟是冷的缩成了一小团。
陆辰回来的时候,于修夏已经睡着了,指甲深深的掐着手心,都掐出了血印子。
陆辰心疼死了,想把人喊醒,问他怎么了,到底没忍心,只是抱他进了卧室。
于修夏中间醒了过来,陆辰却睡了。
他伸出手一点点抚摸着陆辰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突然笑了。
怎么会有人长这么帅。
他不禁想起第一次见陆辰的时候,他还是个十七岁少年,矜贵,傲娇,难伺候。
可就是这么一个招人嫌的大少爷,后来为他学会做饭,学会收拾家务,学会用那个计算准则的聪明大脑,变着花样哄他开心。
于修夏多能耐。
可是,仅限于此了。
他喜欢的少年应该在光里,应该众星捧月,应该……不遇见他。
于修夏起身去了阳台,从陆辰兜里偷偷摸出一根烟。
他把烟点着,不会抽,任由烟火一点点燃着,自个烧成灰烬。
夜晚是有风的,于修夏站着吹了一会,头脑恢复清醒,开始冷静而残酷的思考事情。
遗传是白血病病发的一个其中原因,他有绝大可能携带着陈琪的病体,现在到了发作的时候。
而陈琪,陈琪的姐姐和父亲都因为这个病相继去世,这不像是单纯的巧合。
于修夏并不觉得自己会是那个幸运的人。
这一刻,他觉得,于琴有句话说的是对的,人这一辈子,有什么没什么都是注定好了的。
偷了星星,要还一整个夏天的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