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觉得我们闲逛不干正事,来催进度的?”
言纪撇了撇嘴,慕明晓满脸复杂道:“或许不是,它刚刚改了时间,多给了我们一个小时……可能误会我又要哭了。”
这话让旁人来说,言纪必须回他一个“你觉得我看上去像傻子吗”的白眼。
但如果对象是慕明晓,他也只能凝噎一瞬,而后淡定道:“人之常情。”
虽然但是,并不想感到荣幸。
阿翼在回答完慕明晓后又不见了,好像只是来埋汰言纪和吸他的慕哥哥。
美术生看着那张和整个背景都格格不入的塔罗牌,深觉自己的审美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还以为提示能起多大的作用,完全被自己主人忘了个干净嘛。”
话音一落,塔罗牌似是不堪其辱,竟是当场化作一捧光尘消散。
言纪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闯祸了,慕明晓却露了一点笑:“我却觉得,它还有其他的用意和暗示。星币四的逆位……是个有趣的牌面。”
言纪又没及时接上他的话,陷入了又一回的失言。
好在慕明晓也不在意,继续专注起主线任务的推动:“从题干来看,它已经给那张画定性了,不过我挺好奇,这么大个寿宴,来往都是知名人士,至于弄这么一出吗?”
他站在理性角度思考。关灯这幅画算不上热门,但也是几个世纪前的产物,所表达的思想也挺深刻的。
这是一幅长方形的画作,主角衣衫褴褛,一个人在昏暗的地道里抱着个大家伙缓慢爬行,脸上的欣喜若狂让观者不禁猜测,他这是在地底找到了什么稀世宝藏?
他怀里确实躺着一尊巨大的人型雕塑,材质并非金银玉器,而是最普通不过的石头。
脚部的位置,甚至露出了里头裹着的白骨。
只要有盏照明灯,他就能发现这一切。
但很可惜,没有,画像最上方那盏电灯处于损坏状态,并不能为这个可怜鬼点拨迷津,指引前路。
画的大致内容就是这些,主角的结局不难想象。在没有空气,没有食物,没有照明灯的地道拖着一尊巨大的石像,能活过二十四小时就算幸运。
且就算他万般好运出了地道,在看到雕塑的全貌,发现自己费尽力气,不过带出了一堆石头和白骨的时候,即便身心还健全,灵魂必然要承受比死还难受的酷刑。
这自然是一幅很具有教育意义的油画,也的确与小孩子,与这场寿宴格格不入。
但……假货?都有能力办这么大个宴会宴请四方名人,特意展出的画是水货,与其说招笑,用动机不纯反而贴切。
慕明晓掌握的知识里并不包含关灯真迹的栖身之地,很大可能成为了私人珍藏。
根据先前探到的情报,稍后举行的拍卖会,重头戏必然在这幅画上。
上陈家这条船本来就是冒了险的,若是当事人知道自己当了一次小丑的回报,只是一张包装精美的空头支票,那可是真的乐子大了。
怪不得会安排这样一个任务,预备上演这样一场邪不压正的戏码。
“你觉得荒诞对吧?我也觉得,可有时候事实就是比小说还要荒诞不经。”
言纪却不以为然,眼含讽意道:“而且结合一下这场寿宴的根本目的,这幅画想要表现的内涵,看似不搭边,不是完美符合它的主旨吗?繁华锦绣皆为假面,见不得人的东西只能藏身在不被光亮照耀的地方。”
他并不掩饰自己言语的刻薄,脸还是那个混子的,但这身衣服上身,好像也给他附加了一些凛冽冷然等从前和他完全无关的气质。
慕明晓点点头:“你说的也有理,不过这些名门世家的恩怨和我们的任务没有关系,两个小时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总是要做些准备的。”
“我以为领队你会采取拖字诀,毕竟我们真正要上心的是记忆碎片,既然已经知道了画像的真身,不如趁热打铁。”
言纪说着,手指了指天花板——真名已经被宣之于口,相应的禁锢自然松懈几分:“名字都猜出来了,碎片藏身处也就剩下那么几个可能。你我联手,研究出让那个破翅膀感应到碎片的方法肯定有够迅速,说不定我们能成为最快离开的那个。”
慕明晓摇头提醒他:“公布赝品画作是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找到记忆碎片是我们的委托任务,我们真正的任务——”
他拉出前胸口袋里的东西给他看:“我们那么多的申请表,还一张都没有找到呢。”
这可是关乎无数老生返校第一天,能不能喝上热水、洗上热澡的大事啊。
经他一说,言纪也总算想起来了,慕明晓继续说:“而且在没有和其他世界同学取得联系、或者说了解到他们当下情况前,我个人的建议,最好不要贸然结束这个世界的任务,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言纪已经不惊讶他的这番发言了,他苦恼的是:“领队你有这样的好心,他们却未必有这样的觉悟。”
“称不上好心,也不至于用觉悟形容。之所以出发前没把这个建议说出来,是因为这只是我拿来约束自己的而已。”
“虽然一直都没承认,但既然被叫了这么多声领队,多考虑一点,多担待一点,是应做的。”
慕明晓的语气平铺直叙,传入言纪耳中,却如清泉般甘甜美妙。
言纪看着怀中的小男孩,一双眼睛沉静如玉,因为内部装载着一个谨严束己的灵魂而表情肃然,却怎么看怎么像故作成熟。
简直萌得没边,三观又正得没边。
他很想把脸埋进对方头发里狠狠吸,或者把这个人抱得更严实更紧一些,最好是把他的所有气息都融到自己的肌骨里去。
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什么可以表达他激动的心情,那一言落下后不断激荡的灵魂。
他怎么可以好到这个地步?
“我知道了。”
想象仍然是想象,没取得正式谅解的人不可以再做这些冒犯出格的事。
于是言纪深吸气又深呼气,如此几个循环,终于勉强按捺住心脏的震颤:“所以领队,我们下一步怎么做?限时挑战,效率肯定摆在第一位,我们不如去找那位贵妇人打听下情报?有我在,不会被她怀疑身份的。”
“不。”慕明晓否定道,“回去找她,能不能获得确凿证据两说,若是就此被局限在她周围,两人再不能凑到一起自由行动就遭了。”
抛开这些,还有一个慕明晓很在意的点。
《关灯》的内容没了遮掩,以他的知识储备量自然能猜出,所以拿白雾做掩盖,这个他能理解。
可那位身着红裙,气度不凡的夫人,她的样貌是为什么不能被他瞧见呢?
她在这个世界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比陈氏父子更重要吗?
还有她那身上莫名熟悉的香水气,与其说是还没解锁的领域,不如说,是生怕他察觉到什么一样。
“还是和刚才那样,一边从宾客身上探听消息,一边寻找申请表的所在地吧,两个小时,走马观花,应该能把这个地方转完。”
“都听你的。”言纪并没有过多犹豫,转而低下头,难得带了认真庄重的神情与小小的慕明晓对视。
“既然要搜遍整个宴会厅,领队,就让我继续抱着你吧,这样最省时间,也不会让现在的你累到。”
他方才就想说,现在终于有正当理由了。
哎,和一个过分正经的人在一起,无论是想为自己谋福利还是实意关心,都好有挑战。
但他甘愿,甘愿之至。
慕明晓知道他这个体型在搜查上很吃亏,面上还是涌现一抹犹豫:“不太好吧,你抱一路也挺累的。”
刚刚应他的话是因为不可抗力因素,不是他真的没有腿。
这人在花园里做个蹲姿都东倒西歪的,而且在自己印象里,美术生的手应该挺金贵?
看出小男孩眼中的置疑,言纪当下便挺直了腰背为自己声明:“怎么会,你又不重,我不是弱不禁风的白斩鸡。”
他真的有在锻炼,从小就有这个习惯!只是太久没练蹲姿……那就是个意外插曲我们把它略过好吗!
见他坚持,慕明晓也不计较什么占不占便宜的事了,点头:“好,麻烦你了。”
他说完停顿了一会,想起从进入这个空间到现在,言纪不能说是理想队友,只能说无论谁见了,都无法再把混子两个字按这人身上了。
慕明晓不是锱铢必较的性格,言纪在食堂那会言语不妥是真,眼下全心全意配合他的计划也是真。
遂道:“我为之前在外面对你做出的那些要求道歉,我没有尊重到你的人格,那些都不作数了。”
不仅可以抱人一路,还得了道歉,解开了束缚,这这这……连吃带拿啊!
言纪整个一受宠若惊的状态:“不不不不用道歉!本来就是我有前科嘛,你皮肤又容易过敏,有点防备是应该的。放心,我之后还是随时会咨询你意见当好一个队友,这也是我应做的。”
别人把问题揽在自己身上是善解人意,是给你台阶下,可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觉得自己真的没错的,这个道理言纪是懂的。
没想到会得到对方更郑重的回答,慕明晓不由得在唇边凝了一点笑涡。
或许,有句台词他要补上:“好,那就祝我们搭档愉快。走吧。”
在外面吃饭的陶书礼忽然被矿泉水呛到了。
他抓起几张纸擦嘴,直觉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