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单体实力而言,扶涯、丹枫和景元无疑是要强于应星与白珩的,但这并非赛场,领先的包括扶涯在内都有意控制速度,最后造成的结果就是这五人几乎是同时登顶的。
“原来建木顶端是这样的风光。”迎着凛凛寒风,景元不由得感慨道。
日月星辰唾手可得,万物众生皆在脚底,宇宙的绚烂如梦似幻,呼啸的晚风又将人吹回现实。
“是不是觉得不虚此行?”
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景元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是的,登高望远方觉人类之渺小,世界之广阔,想来师父对此应该更有感悟——师父?!”
千算万算没算到镜流竟然会出现在此处,景元掩饰不住面上的惊恐扭头看去,就见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的剑首大人于三步之外长身鹤立,而他的小伙伴们在另一侧排排站好,肉眼可见地心虚。
其他人心虚可能是因为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扶涯心虚则是因为集体活动没喊上镜流看着像在孤立她一样。
“没想到我会来?”
看着震惊到被钉在原地的徒弟和朋友们,镜流难得冒出了些恶趣味,淡淡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明明不痛不痒却意外地令人颤栗。
“嗯嗯。”
刚刚还豪情万丈的一群人现在只会在镜流无声的威压下傻愣愣地点头。
扶涯头点了一半就反应过来不对劲,她跟着害怕个什么啊?当即顶着一张死不悔改的脸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闲来无事,听风赏月,远眺建木时不经意间发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便过来看看。”
镜流简单解释了一句,目光却在几位好友身上流连。
以镜流的实力凝神细看下发现他们并不奇怪,再加上建木附近的阻碍都被清除,她不需要放慢脚步反而领先他们登顶实属正常。
“没想到你们居然如此大胆。”
她能看出扶涯做起事来无法无天,但好友们愿意陪她胡闹确实出乎意料。不过细想之下似乎也都有迹可循,毕竟这所谓的“云上五骁”骨子里都还是有点叛逆的,就连镜流自己在发现异常时不也没有上报,而是自己追了过来,还故意抢先一步就为了出其不意吓他们一跳嘛。
“呵呵,来都来了,就把规矩什么的放一放。”白珩双手搭上镜流的肩膀,笑着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是啊,难得如此风光,不如坐下来好好欣赏才不算辜负。”丹枫镇定自若地微微颔首,表面上看完全不像是在做“违法乱纪”的事。
应星更是坦荡到直接席地而坐,还偏过头招呼他们一起坐下:“站着聊天像什么话。”
“师父?”景元犹疑地看向镜流。
冰雕玉琢的剑首大人莞尔一笑,一边拍了拍白珩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边温声道:“行了,别把我想的太死板。谁还没有个登顶建木的梦想呢?”
镜流也想,想的是把建木踩在脚底。
气氛一下子就轻松起来,高达百仞的建木连一截枝干都宽敞得不可思议,几个人并排而坐都填不满一条树纹。
越过罗浮人造的天空,抬眼就是浩渺的宇宙,瑰丽的星云缓缓流动,伴随着新生与毁灭。无数星辰或明亮或黯淡,于光年之外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目光下移,脚下是建木,是罗浮风物,是翾翔八千载的仙舟,是【丰饶】与【巡猎】的战场。
白日里繁华的街巷如今只能看到点点灯火,婉转悠扬的唱曲和跌宕起伏的评书随风远去,送到建木顶端徒留细碎的声响。烟火气伴着茶香飘飘荡荡,走街串巷,然后在夜晚钻进人们的梦乡。没有战火波及时,一切都如此平常。
而穿过千家万户的风吹不到建木之上,这里的风冷漠,疏离,不悲不喜。
“此情此景,若有美酒——”
“给。”
景元一句感慨还没说完,一只小巧的玉盏就递到了跟前。
扶涯扬了扬手中的淡青色玉壶,得意挑眉:“单纯爬树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要用树顶风光下酒才痛快。”
她真把这次行动当成了郊游,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套杯具分给大家,还接二连三地拿出了一盘又一盘的点心,准备充分到令人咂舌。
白珩就着眼前风月将佳酿一饮而尽,清冽的酒水滑过舌尖,热烈得仿佛吞下了一轮太阳,细品之下还有一丝甘甜,像无忧无虑的美梦。
她不由得赞叹道:“好酒!这是哪里买的?”
“别人送的。”
扶涯仰倒在树枝上,举着酒杯敬向无垠宇宙,星辉照映着玉杯散发出莹莹微光,像诗词里歌咏的月亮。
“他是伊德莉拉的信徒,执着于将世间美好酿成美酒用以供奉。这一壶……是岩石的眼泪,新生的恒星,还有【欢愉】的梦境。”
听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却奇迹般的被酿到了一壶酒里,如果不是见识过宇宙里千奇百怪的事物,他们可能也会把这当做一场玩笑。
广袤的宇宙中充满着无限可能,白珩和扶涯互相分享旅行见闻:翻转的天地,烈火的海洋,受歌声影响的世界,被指挥的陨石群……听得景元心潮澎湃,仗着树高凡尘远,乘着几分醉意,将心声道与不落人间的高风听:
“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遨游四海,如仙舟一般翾翔寰宇。”
丹枫听着没忍住叹了口气,半是惆怅半是向往地说:“持明龙尊代代守望建木,我这一生已然能看到尽头,只能将遨游星海的愿景寄托给来世,希望他能不受束缚,选择自己的路。”
“来世的事就交给来世决定吧。”应星捏着酒杯与丹枫手中的那只碰了一下,洒脱地笑了两声后道,“反正我是看不到了,只能祝福你如愿以偿吧。”
“想那么远干嘛。”扶涯见缝插针给每个人续杯,“若有机会我就带你们去看我豢养的星系,可漂亮了。”
“什么星系?宠物叫这个名字还挺新奇。”
“什么宠物?”扶涯边解释边给他们比划着,“星系就是星系啊,你们不知道吗?拥有很多星体、具有一定形态的星系啊!”
“噗——咳咳咳。”
众人皆被扶涯的一番话震惊到无话可说,就连最稳重的镜流都难逃被呛到的命运。
景元迅速缓了过来,眯了下眼,为了避免扶涯再说出什么离谱的话,若无其事地接过话茬:“如果星系都能被豢养,那我只是想做巡海游侠应该不过分吧。”
“那我先定个小目标,干掉一个【丰饶】令使?”白珩笑着捧场,然后拽了拽镜流的衣袖,“你呢你呢?你有什么豪言壮志吗?说来听听呗!”
镜流浅啜一口杯中酒液,带着两三分醉意,目光悠远而坚定地说:“【丰饶】不除,【巡猎】不已,令使也好,星神也罢,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斩下。”
“不愧是剑首,这格局非常人所能及啊。”丹枫提过酒杯,镜流意会抬手与其相接,玉石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叮!”
白珩笑容灿烂地伸手加入其中,景元和应星也没有让他们久等,不消多说便递上了自己的酒杯。
见扶涯只顾旁观一动未动,白珩干脆捞起了她拿着酒杯的那只手,趁着扶涯还没反应过来向前轻轻一带。
“叮!”
晶莹剔透的酒液随着他们的动作晃荡,偶尔飞溅而出的一两滴盛着星光下落,像闪烁的太阳。
从未踏足的高处,极少谈及的愿景,不曾宣之于口的狷狂与野望、希冀与梦想,终是跌进了建木顶端遗世独立的风里,被它撕碎吞没,又与世隔绝。也适合作为基底,再填入如梦似幻的极光,将将萌发的嫩芽,扶摇直上的愿望,【不朽】的歌谣……酿成回忆的酒。
不行,还是太淡了。扶涯摇头嫌弃起来。
再热闹一点吧。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朦胧的醉意渐渐替代了每个人的理智,他们只能晕乎乎地看着扶涯拿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翠鸟,随便打了一个响指就点燃了它的尾羽,然后将其抛了出去。
翠鸟像被赋予了生命一样振翅高飞,风助火势,那点火焰迅速顺着羽毛向上燃烧,却丝毫不能阻碍它飞向高天之上。
在被火焰彻底吞噬后,翠鸟发出了清亮而高亢的啼叫,拍打着翅膀在天幕下翱翔,尾羽飘摇,逐渐蜕变成传说中凤凰的模样,带着张牙舞爪的火焰绕着建木转了一圈,最后伴随震彻九霄的长鸣直冲天顶,堪比白昼的光芒闪过,散落下漫天华彩,像烟花一般绚烂夺目。
——等等,烟花?!
众人瞬间酒醒,齐刷刷看向专心欣赏这场表演还意犹未尽的扶涯。
“你做了什么?!”
扶涯浑然未觉自己趁醉发疯,理直气壮地说:“放烟花啊!”
点火起飞,伴有爆鸣,于空中炸开,流光溢彩,转瞬即逝——确实是烟花的配置。精巧的翠鸟,神奇的变化,还有晕染了半个罗浮天空的光彩,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风景。
重点,半个罗浮天空。
换句话说,至少半个罗浮的人都能看到这一幕。
试问没人注意到建木这边情况异常的可能性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