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虽然是一族之长公务繁忙,但持明族再怎么压榨龙尊也不至于一点儿人性都没有,假期虽然稀少但不是没有,什么时候休假他也能说了算。
镜流虽然是掌管云骑军的剑首,但是年龄也摆在这里,她如果想要休假将军府当场就会批准,生怕耽误一点她就当场身犯魔阴。
因此最终还是要看应星的假期情况,扶涯和白珩便又造访了工造司。
倏忽一战波及甚广,重修那些被摧毁的建筑和洞天花费甚大,一时间财政周转不过来,连带着工造司也得开源节流,开展私人订制业务实在是生活所迫。
朱明来的那一批工匠还没走,在这里跟罗浮上的工匠互相交流学习,一路走来常能看到双方激烈讨论的场景,融洽中带着点新奇,以前的拜访给扶涯留下了深刻的刻板印象,直言她以为这个群体里没几个能好好说话的。
这也就算了,直到她们轻车熟路地来到应星的工坊前,才真切地体会了一番什么叫做“门庭若市”。
“我很难想象应星谦虚的样子。”回想刚刚见到的场景,扶涯面露疑色,“他在里面开讲堂还差不多。”
“那你是没见过他小时候。”白珩偷笑,“怕生又害羞,躲在他师父身后不敢冒头。”
当然这描述存在一定水分,不过也够扶涯咂舌一个人的变化之大了。
但她的猜测也没有错,两人进门就看到应星身边围着一堆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白珩远远都能看到对方额角隐忍的青筋。再凑近了一听,这些人左一个“应星师兄”右一句“应星师弟”,中间夹杂着或调侃或敬畏的“百冶大人”,几乎全是来自朱明仙舟的匠人。
扶涯看应星不太自在,觉得是这些家伙给自己的好友带来了困扰,没有多想就准备赶人清场救应星于“水火之中”。然而白珩拉住了刚要窜出去的扶涯,说是再看看。
“为什么?”扶涯不解,但如果白珩选择袖手旁观,她虽然搞不懂也听话照做,老老实实停在了原地。
“以应星的性格,如果真的不耐烦了自己就会动手赶人。”白珩掏出玉兆给这稀有场面留了个纪念,“既然他没动手,想来就是在故意纵容这些工匠了。”
扶涯大吃一惊,“什么?难道应星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
这理解偏差也太大了,白珩哭笑不得地拽了下扶涯的袖子,“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明显——”
“白珩,扶涯。”
两个人杵在门口过于显眼,应星稍一偏头就看到了她们,像是看到救星一般主动冲她们打招呼,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迫切。
既然被发现了她们也没有扭捏,抬脚路过一圈或好奇或惊讶的工匠往应星所在的方向走,而应星则是拿这个理由下逐客令,“好了好了,我的朋友们来找我了,你们可以先去做自己的项目了。”
“唉,小师弟长大了可真绝情啊。”离应星最近的那个工匠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趁着应星捶他前招呼这一大片人呼啦啦地撤离,来去如风的样子令扶涯和白珩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
应星有点难堪地捂住了脸,闷着声音解释道:“我的师兄师弟们,好久不见特地过来烦我的。”
朱明仙舟的怀炎将军也是声名远扬的工匠,应星是他的弟子,同门师兄弟作为仙舟人大多都是看着他长大的,现在一股脑儿跑过来也不是为了套近乎,更像是阔别已久的家里人来看望他。
虽然过于声势浩大也过于烦人了,不过白珩猜应星应该也是乐在其中,毕竟很少见他这副模样。
“所以你们来做什么?”
“来问你最近有没有假期,我们一起去旅游,其他几个都说随时可以,就看你的时间安排了。”白珩也开门见山不多废话,末了没忍住吐槽一句,“要不是你不看消息总是自动回复,我们也没必要上门堵你。”
但提起这个应星也有话要说,“这几天工造司忙得不可开交,光是我手里的单子就不少,尤其还有一个私人订制的飞行器项目,又要造型炫酷又要空间开阔又要条件舒适,要求列了一长串,设计图来来回回已经改了三十多版了还不满意……”
他痛苦地抱着头絮絮叨叨地倾诉起自己的烦恼,而白珩越听越胆战心惊,根本不敢把真相告诉他,而是疯狂给扶涯使眼色让她别说话,并且跟着应星数落那个不讲道理的甲方任性妄为。
发泄了一通应星心里舒服不少,但一想到两人的目的不由得面露难色,“恐怕最近都很难有假期了,工造司项目繁重,就算是我也很难——”
“什么?小师弟想去旅游但没时间?!”刚刚那个工匠去而复返,带着一大批人又折了回来,也不知在外面听了多久才推门而入,涌进工坊后将三人团团围住,“这怎么可以!兄弟们,我们该怎么做?”
大叫一声后戏很多地将手护在耳边,奈何其他人还真就如此配合他,齐齐喊道:“师弟/兄的项目我们帮他做了!!!”
“好!”领头弟子热泪盈眶,感动地说,“就说我们朱明工匠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其他弟子纷纷点头称是,扶涯满脸迷惑,白珩则是调侃地看向能靠眼神杀了对方的应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道:“哇塞,多么感人肺腑的兄弟情啊!”
“你——”
应星眼神死,一把抓过自己最不靠谱的师兄,恼羞成怒地命令道,“收收你的戏瘾!”
朱明的家事白珩不好掺和,而扶涯一听有人愿意把应星的活计揽过去更是眼前一亮,就差没直接替应星答应下来了。
虽然别扭,但应星显然是闹不过他那不知道比他大多少轮的师兄,三两句胡搅蛮缠下来就变成了应星看不起他们所以不给项目,哭天抢地老泪纵横说孩子大了连家长都嫌弃。应星实在不想继续在好友面前丢脸,打算先敷衍过去,却被逼着当场定时间。
“我跟师父说一声,你记得给他寄点儿当地特产。”师兄一句话就把应星的绥靖计划粉碎,后者终于还是领了这份心意,无奈地将假期排在了三天后。
“正好把那个至尊项目做完。”应星说时还重音强调了“至尊”二字,然后看向白珩和扶涯,“这样行吗?”
两人哪敢说不,连连点头。扶涯觉得师兄师弟们的支援来得太及时了,反手替应星给他们发了双倍工资当做谢礼。
被先斩后奏的应星无言以对,赶走了所有人说是要安静做事别来烦他。
工坊大门“砰”的一关,一行人面面相觑,不知谁先起的头,说起了应星的童年趣事,于是白珩和扶涯就收获了满满一堆故事并分享给了不在场的好友,等应星知道这事的时候差点要提刀杀回朱明。
不管怎么说,出发时间问题解决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四步,做好出发前的物资准备。
毕竟是跨星际旅行,舟车劳顿零食饮料必不可少,简单的娱乐设备也得统统安排,扶涯甚至考虑自备食材,谁知道陌生星球的食物口味合不合自己心意,再不济还能自己做。
顺带一提,扶涯的厨艺在这些天的锻炼下有了长足的长进,这下她进厨房再没人会提心吊胆了。
总之,白珩和扶涯列完购物清单后就在网站下单等待快递上门,等着等着就接到消息说鹤运物流被不法分子劫持,商品可能会延迟送达。
“认真的?这年头不法分子还劫快递?”白珩看着玉兆上的通知满头问号,头都没抬一下就按住了蠢蠢欲动的扶涯,“你想去哪儿?”
被打断起飞的扶涯往白珩怀里一倒,“我们没时间耽搁了,直接去解决问题的源头不比再下单一次安稳,万一又被劫持了呢?”
这次白珩不得不承认扶涯说得对,两人一个搜索新闻一个飙星槎,风驰电掣间就赶到了位于洄星港的事故现场。
“谁拿了我的快递,出来!”
星槎还没停稳,扶涯就迫不及待地蹦了出去,人都没看清就直接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句。
“指错人了,这边。”紧随其后的白珩扶着扶涯原地转个了圈,对上了脑子懵掉的劫匪。
有了扶涯和白珩的加入,本来就一片混乱的现场变得更加混乱。
没人知道镜流在执勤的时候接到地衡司的消息时是怎么想的,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而且镜流百思不得其解。
“地衡司捉拿匪徒,为什么你们被关起来了?”
“这个……说来话长。”
一模一样的句式又来一遍,只能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每一步都会出问题的筹备计划显然在最简单的一环也会出事。
白珩撑着脸长长地叹了口气,隔着地衡司拘留处的栅栏跟镜流解释事情原委。
“这是一个误会……”
“这是一场阴谋!!!”旁边的扶涯委屈地叫嚣着,双手抓着栅栏摇得哐哐作响,结果一个没注意把半边栅栏给折断了,哭嚎的表情当即僵在了脸上。
负责看守的地衡司执事见状居然还能保持微笑,“扶涯小姐,维修费用稍后会送到府上。”
而向来无法无天的扶涯居然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镜流双手环在了胸前,微微端正神色,一副“你们又干了什么好事老实交代”的模样。
“我把地衡司的执事和抢快递的劫匪都打了一遍。”
扶涯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震得镜流头疼。
怪不得这么乖巧,原来是自知干了错事这会儿正愧疚着呢。
“然后她还不小心烧了地衡司的公用星槎,连带着藏在其中的走私物一起灰飞烟灭。”
白珩补充。
事实上,这次事件本来是劫匪跟在地衡司的内应为了走私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奈何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有两个不受控的局外人中途横插一脚。扶涯当场就要按住劫匪,而对方埋伏在地衡司的队友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就以妨碍公务为名想要拦住她。
自视甚高的扶涯觉得地衡司连这都搞不定简直废物,还不如她自己来,所以根本不理会对方的威胁,结果计划被打乱的对方气急败坏,领着晕头转向被蒙在鼓里的地衡司其他执事就要对扶涯动手。
白珩觉得这种放着劫匪不管反而先针对热心市民的行径非常可疑,扶涯根本没在怕的谁来都敢直接打,脑电波没对上的两人一拍即合以二对在场所有人,混乱之中对方狼狈逃窜上了星槎,扶涯想都没想就扔了个火球过去。
于是对方诡计败露,劫匪一伙被一网打尽,地衡司后来的支援看着满地找牙的同事和缉拿对象一头雾水,仅剩的还站在地上的两人理所当然地也被带走问话。
正常的开端,离谱的发展,倒霉的结局,标准的扶涯奇遇记模板,镜流听完后表示接受良好。
“所以我还需要做什么?”镜流到底是过来领人的而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知道个大概后转头看向执事,“她们难道要被关押在这里吗?”
不是镜流徇私,只是扶涯要是被关,头一天或许还能感到新奇,然后就是地衡司鸡犬不宁了。为了别的部门同事的心情和安危着想,镜流希望能够采取其他办法来抵消刑罚。
“在承诺书上签个字就可以了。”执事拿出一份卷宗,提起这事来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扶涯小姐和白珩小姐功过相抵,也承担了受伤的无辜同事的医药费,地衡司自然没有抓着人不放的道理。”
就镜流没赶来的一小段时间里,整个地衡司都被扶涯折磨得不轻,他就是因为心态稳健才接替了前面同事的职责过来看顾一下。全司上下现在只想把这两尊大佛送走,其他事情要怎么处理都得往后稍稍。
把她俩暂时关在这里实属必要流程,要不是怕被发现追责,司衡恨不得亲自送她俩回去。
“谢谢你镜流,果然找你过来是个正确的选择。”白珩一被放出来就感激涕零地抱住了镜流。
镜流伸出食指抵着白珩的额头拉开两人越来越黏糊的距离,一针见血道:“你是没得选吧。”
丹枫在处理族内事务,应星埋头做项目,景元还是个孩子,好友里面可不只剩下镜流能够出手相助了嘛。
她俩在这边腻歪,那边扶涯还没有善罢甘休,揪着执事问道:“所以我的快递呢?还能不能准时送过来?”
“当然当然,明天就连着报销单一起送到府上。”执事看似温柔好脾气,实则心里直叹气。
扶涯满意了。
地衡司亲自护送的快递,出发前的物资准备,搞定。
——第五步,集合,出发!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扶涯和白珩起了个大早,迎接陆陆续续抵达的好友们。加急送来的定制星槎停在后院,其独特的外形、宽敞的空间以及舒适的布置得到了景元、丹枫和镜流的一致称赞。
“早知道是你们下的订单……”应星暗暗磨牙。
“怎么?会打折吗?”白珩笑嘻嘻地接话。
他气得没说话,倒是丹枫凉凉地替他发声:“打折?他应该更想把你们腿打折吧。”
“啧啧啧。”景元略带幸灾乐祸地摇头感叹,“这么完美的作品一定废了应星不少工夫吧。”
“是啊。”应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足足36版设计方案呢。”
镜流有些好奇地问:“所以这是第几版?”
提起这事应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咬牙切齿地说:“第、一、版!”
闻言,其他三人纷纷用惊叹的目光看向止不住心虚的罪魁祸首,扶涯眼神飘忽,不太有底气地狡辩道:“这不是不想你继续为难嘛……”
你直接用第三十六版都比你最终选择第一版要好啊喂!
“咳咳。”帮凶白珩试图蒙混过关,“好啦好啦都过去了,我们先上船先上船哈。”
说着招呼着大家登上星槎各自找好座位,她自己极其自然地坐上了驾驶位,除扶涯以外的其他人脸色纷纷一变。前车之鉴让大家联手将白珩和扶涯按在了乘客席,决定由剩下四人轮流掌舵,基本保证了交通工具的安全和旅途的顺畅。
尽管如此,接下来的一路同样意外频出。不过没关系,旅游嘛,有好朋友陪着的话,意外也是令人难忘的回忆。
扶涯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