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您能明白的,阻止我的唯一办法,就是杀了我。”
扶涯忍住想要后退并远离这个神经病的冲动,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你以为我不敢吗?”
面对这种被要求着动手的情况,扶涯一向愿意成全对方,无关激将法或者逆反心理,详情可以参考她在第一真理大学遇到的雷斯利·奥古斯丁同学。
“这样才是我所崇敬的神使大人。”月食又开始用那种忠诚信徒般的眼神看着扶涯了,“听到您要我停手时,我险些以为您变得像普通人一样软弱了。”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短剑,毫不在意地徒手握着薄薄一片的透明剑刃,将剑柄递到了扶涯眼前,温热的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很快就在地上汇成了一小潭血湖。
“我追随您的脚步走遍了每一个神降之地,一点点搜罗起您施展神迹时遗落的碎屑,陀斐特的火焰也无法撼动其分毫——您绝对想不到我得到了谁的帮助,但总而言之,我无数次幻想着被您用这把短剑亲手杀死的情景,穷尽一生只为了获得您赐下的【毁灭】与【终末】——”
扶涯的手已经在月食愈发狂热的注视下搭上了剑柄,就在她准备握住剑柄并顺手刺进对方胸膛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星一把将她扯离月食身边,连带着那把短剑也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明明不算多大的声音却恍若雷震,令扶涯一个激灵从刚刚那种奇怪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你有病吧!”星冲着月食大骂,扶涯莫名感到一阵心虚,往她身后藏了藏。
顾不上扶涯的这些小动作,本来就担心受怕、眼看着好不容易一切就要结束了,偏偏半途又杀出一个不速之客,星的怒气值也极速飙升,挥开苍蝇一样的虚卒就奔着罪魁祸首杀了过来,听到对方疯癫的话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完一句不够解气,当即就又拎着球棒往对方头上砸。
显然月食作为一个法师近战能力极差,要不是因为扶涯恐怕根本不会现身,星来势汹汹没想让他好过,但月食求死之心格外强烈,被撵着打也不肯放弃,依旧执着地试图靠近扶涯,一定要让扶涯动手弄死自己。
跟【毁灭】沾边的都是疯子不成?!脑海中划过这样的念头,不过星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句话不分敌我地攻击到了自己。
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真的遂了这家伙的愿,让扶涯亲手把他捅死——虽然好像扶涯和月食都不太在意的样子,但星直觉如果放任下去一定会出大问题。
在星愈发强悍的攻势下,月食节节败退,狼狈到就差在地上打滚了,还非要拿疯疯癫癫的眼神紧盯着扶涯,认定了只有扶涯能审判他的生命。
然而扶涯一直在避开他的目光,强行忽略对方眼中的渴望与热切。
事已至此,扶涯再迟钝也能意识到这是失忆前的自己惹出来的麻烦,那么问题来了,没有相关记忆的她该怎么替自己扫尾?
按理来说只要动手弄死对方就皆大欢喜,就算这样算是成全对方都无所谓,扶涯只在乎结果。而她之所以犹豫到现在,更多的是因为茫然。
毕竟看月食的样子,很有可能就是她最不愿面对的那段过去的缩影,而她失忆就是为了与过去切割,如果她现在杀了月食,是否意味着她所逃避的其实从未远去?
可惜现实不会给扶涯太多时间犹豫,无论是正在赶往这边支援的阿月和三月七,还是即将从正门陆续入场的受邀宾客,还有逐渐凋零的烟花建筑,周围失控的一切都在催促着扶涯赶紧做决定。
就在扶涯陷入哲学难题时,星快要抓狂了。她有种自己在打地鼠的错觉,虽然月食被打得抱头鼠窜,但星也很难给对方造成致命伤害,因为这个星球上的【存护】力量平等地庇护所有游客和工作人员,而这个行事嚣张言辞离谱的终结者居然是老老实实买票进的复乐园,逃票的——如反物质军团——早就被打死了。
所以他凭什么能够笃定扶涯能杀死他?想到这里,星手下的动作慢了一瞬,然而这也足够习惯近身躲避的月食抓住机会,翻滚着摔在扶涯面前,并顺势扒住了扶涯的鞋尖,抬起头露出那张遍布青紫的脸,偏执地追问着扶涯:“为什么不动手?是我还不够格吗?!”
星想过来把他拽走,却被冲撞来的虚卒缠上,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我追随您的脚步走遍无数世界,宣扬您的神迹,纵使在您销声匿迹后也依旧践行着您的理念:赐予美好以终结,令万物定格,盛世永存——”
对方用了极大的力气按住她,扶涯挣了挣居然没一下子挣开,看他这锲而不舍的模样,就算踹开了也会再黏上来,嘴里还絮絮叨叨地念着莫名其妙的台词,听得扶涯头皮发麻。
扶涯游离的目光不经意间落进了月食的眼底,烟花,气球,欢笑,庆典,流星……她所喜爱的一切都在瞬间停滞,抹掉过去,剥夺未来。
赐予美好以终结,令万物定格,盛世永存——
“……杀了我,让我死在此刻,死在最圆满的时刻。”
月食的嘴张张合合,扶涯已经有点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更无法理解他话里的含义。
“不要——扶涯!”
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又仿佛远在天边。笔尖触及人体时遭受到了巨大的阻力,但陷入奇异状态的扶涯却只是握紧了笔杆,用力按了下去。
金色的屏障一度显出形状,又被扶涯强行摧毁、崩碎,两股力量对撞之下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波,直接掀飞了试图靠近的其他人,连带着荡平了周围一片草地,只一刹那便令黄沙倾覆。唯有扶涯手腕间的染金手镯延伸出丝缕银光,藏在漫天烟尘下,吞噬着周围逸散而出的能量。
感受到心脏的破碎,席卷全身的疼痛比不上灵魂深处的震颤。只是月食心满意足的微笑还没完全浮现,就被扶涯紧随其后的一句话打碎并僵在了脸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我不是什么神使,与【毁灭】也没什么关系。”
扶涯垂下眼,难见悲喜。
“我是承载了开拓意志的无名客,杀你只是因为——
“你挡了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