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找了个僻静到不会被人打扰的角落，扶涯点了一份蛋糕和一杯果汁，还给拉帝奥点了杯咖啡，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既然想从对方那里获得什么，就得先付出什么。到底是相处过一阵的师生，对方又确实是个难得的好老师，扶涯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以这件事为突破口：“维里塔斯，你知道……这里可能有问题吗？”

聪明人一点就通，拉帝奥立即从扶涯吞吞吐吐的态度中看出了些端倪，轻轻点了下头：“如果你指的是[梦中不可能之事]，我知道。”

[梦中不可能之事]……死亡吗？倒也说得通。扶涯了然。

他知道就意味着公司知道，公司知道就意味着拿捏住了家族的漏洞。再结合拉帝奥刚刚的行动路线，扶涯为了不给他嘲讽的机会只能疯狂开动脑筋，很快就猜出了公司的打算。

“所以公司就要用这件事给家族施压？”

看着拉帝奥脸上的满意神色一闪而过，扶涯终于松了口气：不用担心被加作业了。

既然他们清楚这其中的问题，想必也有了相应的计划，用不着扶涯为这些习惯了斗智斗勇的成年人们操心。至于花火口中的“家族的背叛”……兹事体大，暂时还没有证据就先别跟教授说了，况且梦境的世界被家族牢牢把持，他们现在就站在家族的大本营里，指不定被什么东西监控着，扶涯觉得还是谨慎点好。

“既然如此，公司有这次谐乐大典的受邀宾客名单吗？”扶涯终于还是显露了自己的目的。

“你想知道什么？”拉帝奥反问，同时也明白了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扶涯卡壳一瞬，支支吾吾地描述道：“就……来历不太一般的，或者需要注意的，最好还是有明确立场的。”

给学生答疑解惑是老师的天职，拉帝奥不在乎她询问这些是为了什么，反正也不是不能说的信息，挑挑拣拣给她圈出了重点。

“据我所知，来宾中符合你的要求的人，除了公司的使节和星穹列车外，还有沉寂已久的巡海游侠、流光忆庭的忆者，以及来自[酒馆]的假面愚者。”

巡海游侠各自为战，如星子一般散落银河各地，倒是难得听到他们派代表出席这样的盛会；流光忆庭向来神出鬼没，阿斯德纳星域忆质泄露，也确实是忆者会关注的地方，可惜扶涯至今还在排斥这个派系；假面愚者更不用说，但这种程度的乐子[酒馆]只来花火一个人也不太可能……

“在折纸大学上课感觉如何？”

我不是在做梦吧！哦我确实在做梦。

冷不丁的一句问话打断了扶涯的思考，她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流露出了最真实的情感，脸上写满了惊叹，险些以为面前这个问候她学习生活的维里塔斯是别人假冒的了。

“别露出那副愚蠢的表情。”拉帝奥将扶涯非常熟悉的嫌弃摆在了脸上，“只是因为你足够令人操心，而我不希望你拉低第一真理大学的交换生风评。”

扶涯心虚地移开目光。

好像已经拉低了呢。

见她没立刻反驳，拉帝奥差点被气笑了，语气中甚至掺上了一丝疲惫，“你做了什么？”

但提起这个扶涯就有了理直气壮的底气，“不是我做了什么，是他们先动手的！”然后把强制分学院的事讲了一遍，像找家长评理的小孩。

趁着拉帝奥低头沉思的时候，扶涯又滔滔不绝讲起了自己是如何抽丝剥茧轻松查明真相的过程，铆足了劲要让他刮目相看。

拉帝奥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叹了口气，“是我考虑不周。”

他当然清楚扶涯不擅长写论文，因此想着借这个机会试试看能不能换条路让彼此解脱——总是收到主题和内容都足够离谱的论文，拉帝奥也很头疼。可惜不知道是扶涯自己的问题，还是开拓者一脉相承的事故体质，显然安安静静读大学搞毕设这条路行不通。

拉帝奥相信这家伙没那么多心眼在这上面撒谎，谐乐学院的安排同时与他们俩的规划背道而驰，事实确实如扶涯所说，主要责任并不在她。

不过目前更重要的显然还是牵扯出的案件，扶涯不会隐忍不发，拉帝奥也不会劝她息事宁人。

“你打算怎么做？”

虽然已经对扶涯莽撞的行事风格有所预料，但是看着对方毫不犹豫地说要在下一次学院集会时公开证据——指用那些高仿乐器砸穿行政楼——时，拉帝奥还是没忍住敲了扶涯一粉笔头，对方宛若打击乐器一样发出了短促的嚎叫。

“负分！与星穹列车同行这么久，你还没有学会如何正确处理类似案件吗？”

“我当然会！”扶涯揉着额头泛红的那一块皮肤反驳，“但那些都不爽！我都做梦了还不能梦的大一点吗？这又不是现实！”

她的逻辑过于自洽，连拉帝奥都哑然了一瞬。

“先不提那个，维里塔斯。”仍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的扶涯顿了顿，“你知道谐乐学院藏着什么宝贝吗？”

她果然还是很在意盒子里丢失的东西。

答疑解惑的师长并不意味着无所不知，显然扶涯问错了人，拉帝奥摇了摇头，“我并不了解折纸大学的藏品，更遑论谐乐学院的所谓‘宝贝’。”

“那你看看这个。”扶涯摸出那根风铃绒拿到他眼前，“有办法分辨出这是产自哪一批次吗？”

催生风铃绒的铃台会随着其产物的生成而消散，每一个铃台产出的风铃绒都具有唯一性，眼光毒辣的收藏家甚至能裸眼辨别其年份和产地，因此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追溯这一簇风铃绒的去向，从而间接弄清楚失踪的藏品究竟是什么。

遗憾的是，扶涯还没有对风铃绒熟悉到这种程度。

“我对这种华而不实的产物没有深入研究。”

正如拉帝奥所说，风铃绒产量低又没什么用，除了好看一无是处，但“稀有”的固有属性就足够它成为高奢品了。

失望的情绪刚心底升起，还没漫到眼睛里时就被拉帝奥截断。

“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引荐一位专家——哈。”拉帝奥似乎是被自己的说法逗笑了，而且是偏向讽刺的笑。

很奇怪的态度，不像厌恶，也不见得有多友好。

但扶涯也管不着人家的人际交往，只是非常感谢拉帝奥的出手相助，“你真的是我遇到过的最棒的教授！”

了解她受教育经历是一片空白的拉帝奥内心毫无波澜。

“专家人呢？在哪儿？你给我联系方式也行。”扶涯迫不及待地左右张望着。

“他？”

拉帝奥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