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宗祠起火,昭华郡主人事不省,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个大篓子。
长信侯府要倒霉了,裴家兄妹自然不能继续借住府里。
“松林,她是我的妻子!你凭什么带走她!”
“世子,”裴松林还是第一次这么称呼他:“长信侯府谋害郡主,这事已经传到宫里了。”
“你还是好好想想,要怎么跟圣上和荣昌长公主交代吧。”
李玄宸回忆起那一晚,只觉得头疼不已。
“我接到松林的传信,立刻派了东宫侍卫去接你们。说真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萧渐鸿会对昭华下手,若不是你在,恐怕她此次......”
“是她救了我,”裴松月嗓音嘶哑,又重复道:“是她救了我,否则......我恐怕会葬身火海。”那一日他记得清楚,他从房顶跳进去不久,就因为吸入了大量的浓烟晕倒,晕倒前他的眼里,只能看到杨明珠瘦弱的身影,一下一下撞向大门。
“她救你?”李玄宸显然十分震惊,裴松林带人来的时候,只说三个人都昏迷不醒,他想当然的以为是裴松月救出杨明珠主仆二人后,体力不支陷入昏迷。
“她一个弱女子,把你从火场里拖出来?”李玄宸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裴松月在他震惊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李玄宸张了张嘴,选择换一个话题。
“不过,你们选择撞门还是选对了。”李玄宸幽幽道,见裴松月疑惑地看过来,他解释道:“我找人去看了,这火实在蹊跷,纵火之人不仅放火,而且故意在祠堂施了术法,似乎是不想让人进去救火。”
“大门是唯一的生门。”
“......钦天监?”裴松月眉头紧皱,刚想开口,就被李玄宸打断了:“钦天监那群废物,算个吉日都会出错,哪能看出来术法。是我找的人。”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你这嗓子还是别开口了,听我说就行,刚好我也想看看你这个大理寺少卿有什么想法。”
李玄宸将大师勘察出的细节一一转述给裴松月听,他叹道:“萧氏宗祠肯定有问题,父皇那日听说那里起火了,脸色大变。我幼时也曾听说,萧家人战场上挣得军功,手上沾染的人命太多,似乎有些问题......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原先也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但近些日子遇到的怪事太多,让我不得不相信,那些解释不清的事,也许确实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比如......”
李玄宸一脸玩味地看向裴松月,在他逐渐变得不耐烦的视线中幽幽开口:“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长公主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弃如敝履,反倒是对那个捡来的小乞丐视若珍宝?”
裴松月的神色有些松动,这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事。他隐约记得,幼时还在京城时,长公主对杨明珠的宠爱一度超过了长子杨明淮,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在,杨明珠必然被她抱在怀中逗弄。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会走丢,更没想到,他会在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山野里,在两个穷凶极恶的人贩子手中,遇到杨明珠。
那时他不过十二岁,作为裴氏的继承人,他要学习很多东西,世人只知道裴氏长公主文韬武略,却不知道这四个字的背后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为了锻炼他,那时他被祖父派去蜀地,给在那里的裴氏商队传递消息,结果半路不慎被两个人贩子抓住。他被关在山里的地牢中,一同被关的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女童。
她瘦瘦的,小小的,头发干枯打结,像是秋日路边的枯草,身上是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短打,脏兮兮的。两只眼睛倒是明亮,圆滚滚的,清澈地倒映着他的狼狈。
问她叫什么,她却说不记得了。裴松月很惊讶,怎么能有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她皱着细细的眉,表情惆怅:“可是哥哥,我真的不记得了。”
她一边说,一边敲自己的脑袋。
裴松月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细问之下才知道,那两个人贩子经常对她拳打脚踢,她的脑袋曾经磕在石头上,忘记了许多事。
人贩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地牢偏僻又隐秘,即使他们喊破了喉咙,也无人经过。
好几日不曾进食,两人饿的前胸贴后背。
裴松月是裴府锦衣玉食养大的未来家主,何曾经历过如此险恶的环境,很快便生了病。
在他饿的奄奄一息时,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臂让他咬。
他不肯,她便自己咬破了手腕,她用了十足的力气,细嫩的皮肤被咬得血肉模糊,她却一声不吭,攥紧了手指,任由鲜红的血滴在他的唇上。
躺在草垫子上的裴松月那时便下定了决心,待他病好后逃出去,一定要把她带走。
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女童,竟然是原本该在京城的昭华郡主,他的未婚妻。
“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