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眼中的希冀一点点破灭,最后化为平静的死水。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陆院判始终狠不下心,他低声道:“我不晓得郡主什么时候能醒。”
长公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昨日夜里我卜了一卦,”陆院判继续道:“卦象显示,郡主这次逢凶化吉。”
闻言,长公主的眼中总算恢复了一丝神采。
陆院判没说的是,卦象还说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连他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福,什么是祸。
晴山第二日就醒了,长乐宫的偏殿很大,布置清幽,她未曾来过,醒来后看到陌生的环境,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身上的钝痛让她找回了一丝清明。
长公主如今心里只有杨明珠,顾不上审问她。
裴后倒是来过一次,询问为何她和杨明珠会被关进祠堂。
晴山如实回答,只是杨明珠与萧渐鸿发生争执的时候,她守在门外,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裴后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让她安心养伤。
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晴山很快便能下地了。她去了杨明珠的榻前,看到了向来高高在上的荣昌长公主,红着眼睛给杨明珠擦脸。
“你回去养伤吧。”长公主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像是许久未曾休息,语气倒是称得上和颜悦色:“我来守着她。”
主子的话,晴山不敢不听。
又过了几日,裴松月也能下地了。他穿好了衣裳,立于朱红高墙之下。宫门巍峨,他的身影被寒风拖曳着。
“这天真冷,看着要下雪了。”裴松林说着替裴松月裹紧披风。
今日他去给裴松月送药,却发现他早已穿戴整齐侯在房中。
“我想去看看她。”裴松月没说是谁,但他却知道是谁。
他这个兄长看着光风霁月,不染凡尘,早年间遇险时偶然得一女子相助,只是那时他身子弱了些,逃回家中便生了场大病,府上的人依照他的吩咐去寻找那个小女孩,却无功而返,从此,他便背负了一个诺言。
他知道,这些年来,裴松月一直在暗中打探那人的下落,多年来的念念不忘也许早就变成了执念。
只可惜造化弄人。
那日,裴松月说,她又救了他。裴松林将所有的细枝末节串联起来,终于连成了一个荒唐的故事。
定下婚约的杨明珠和裴松月,在险境中相遇却不相识,失忆的杨明珠救下裴松月,他却没能救下杨明珠,从此念念不忘,甚至为了这位“不知姓名”的救命恩人退掉与杨明珠的亲事。
若是一切在此停住,也不过是个擦肩而过的故事。
未曾想到,她会嫁给萧渐鸿,兜兜转转,二人竟然成了表亲。
怪不得裴松月第一次见到杨明珠时会失态,怪不得他会一改往日作风借住在长信侯府,怪不得他会搜罗各色礼物再借裴松雪之手送给表弟妹。
裴松林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世间的情爱总是这般不讲道理。
待李玄宸下朝后,三人便一同前往长乐宫。
得知裴松月是为了救杨明珠才受伤的,长公主对他的印象好了一些,但也仅限于准许他前来探望。
杨明珠依然昏迷着,她神色安详,眉目舒展,就像睡着了一般。
裴松月想要再向前一步,却被裴松林不动声色地拉住了衣袖。
虽然萧渐鸿已经被关进大牢,但二人并未签下和离书,杨明珠的身份依然是长信侯府的世子夫人,是萧渐鸿的妻。
裴松月握紧了拳头。
“裴松月,”长公主突然开口道:“你随我来。晴山,你来守着郡主。”
偏殿。
长公主仔细盘问裴松月那一日的情况。
“我那一日心绪不宁,便在外头吹风。”
早在他醒来那日,裴松月就跟承德帝说过他所知道的来龙去脉,承德帝一字不落的跟长公主说了,可她始终不敢相信,萧渐鸿竟然敢把她的明珠关进祠堂。
“后来无意间看到起火了,又隐约听到有人求救,便去救人。”裴松月回忆着那一日,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焦躁的思绪在听到杨明珠的求救声后突然消失,仿佛那些不安的情绪就是为了指引他去救杨明珠。
他觉得庆幸,幸好那日他去了。
“祠堂外头的院门是锁住的,大门也是锁住的,四周的窗户和墙壁坚硬如铜墙铁壁一般,屋顶被火焰烧开了一个大洞。我便从那里跳了进去。”
祠堂的屋顶是常见的悬山顶,由一条正脊和四条垂脊做支撑,屋顶上还铺了灰瓦。按照那时的火势,几乎不可能烧成那样的洞。
除非,屋顶的灰瓦是被人故意掀开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