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月的目光投向远方,沉默良久,他突然开口:“不管阵法如何,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徐不疾看向他,面露不解。
“你方才说,那样的地牢,我知道。”裴松月淡淡道,他想起大理寺的大牢,还有天牢。虽然都是关押作奸犯科之人的地方,好歹是建在地面上的。即使是那样的地方,有些犯人被关久了,依然会陷入混沌,有的人承受不住,会选择自戕。
“人在那样的环境中待久了,会疯。”
他无法想象,那些年轻的、什么都没有做错的女子,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究竟能不能承受那样可怖的环境,还有日日夜夜的担忧。
“听你的形容,也许那些女子已经面临精神崩溃,若是不及时救出来,恐怕会在她们心里刻下难以磨灭的阴影。”里面还有梅香,杨明珠苏醒后日日惦念的梅香。
裴松月深吸了一口气,道:“明日,我会让人在金光楼纵火,到时候你趁乱将人引入地牢,不管如何,先把那些女子救出来。”
“你准备把人安置在哪?”徐不疾问道。他也想过先救人出来,只是那些少女他粗略估计有四十多人,按照她们目前的情况,恐怕不一定记得自己家住何方,她们的家人也不一定能接纳她们,他无法给这些受害者一个安稳的住处。
可若是大理寺少卿出面......徐不疾看向裴松月。
“这事大理寺不宜出面,”裴松月皱眉道:“若是大理寺出面,于情于理必然要追查金光楼,按照你说的,现下对金光楼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弄巧成拙。我会让裴氏的人扮成流民乞丐,把这些少女掳走。”
“金光楼里出了这事,定然不敢声张。既然你说只要阵法没破,那些女子依然要供养阵法,只要不影响阵法运转,背后之人想必不会在意这些女子究竟去了何处。”
“住处你也别担心,”裴松月揉了揉眉心:“裴氏在城外有几个庄子,安置这些人绰绰有余。”
徐不疾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听你的。”
“关于阵法和邪术,”裴松月斟酌着开口:“我不通晓此事,一切都拜托给徐道长了。待救出那些女子,还请徐道长先给这些女子想想办法,即使不能立刻破除阵法的影响,也要尽量减少对她们的伤害。”
“在下正有此意。”
二人相视一笑。
裴松月没有想到,向来不信鬼神的他,会全心全意地相信眼前这个道士。
徐不疾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和裴松月合作。他的手中摩挲着玉牌的凸起,脑海中是杨明珠双目无神的模样,情绪一下子又跌了下去。
“怎么了徐道长?”察觉出他的失意,裴松月关心道:“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还有一事,”徐不疾不想让裴松月察觉到他此刻的想法,便转了话题:“我在阵法中看到一个生辰八字,是被夺运之人的。一般被夺运之人非富即贵,你可知是谁的?”
徐不疾只是随口一问,天子脚下卧虎藏龙,能投生于这些勋贵之家的人,本身八字命格就不会差。
他沉声吐出了一串八字:“甲子丙寅戊辰丁巳。”
“你确定是这个?”裴松月的心头猛地一震,那八字,是杨明珠的!
他眉头紧蹙,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痛楚。想到杨明珠曾经灿烂如花的脸庞,如今却日渐凋零,难怪她的名字、地位,乃至至亲之人,如同被无形之手一一夺走,原来是有人在背后作乱。
裴松月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更多的却是不忍和心疼。
关于杨明珠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难怪爱她如命的长公主,会屡次把她推入绝境,反而对一个外头捡来的女子视如己出。
自从知道杨明珠原先在国公府的过往,裴松月一直在耿耿于怀。幼时关于杨明珠的印象,停留在她被人众星拱月地宠爱着,上至天子和太后娘娘,下至街边叫卖的摊贩,只要是见过她,都会喜欢她。
就连他自己,也是这样。被打趣干脆娶了这个天天跟在身后的小团子时,他嘴上说着不要,背地里却偷偷把自己搜罗来的好吃的、好玩的,统统留给她。
随祖父离开京城时,他还曾因为不能见到她而郁郁寡欢,是母亲说等长大了娶她回家才安抚住他。
只是不知为何,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对于这位未婚妻渐渐没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