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不动就哭,你爹叫你哭死的?”眼尾看他布鞋逐渐走入我视线,一只手突然捏住我的下巴,控制我抬头朝他侧目,我吸着鼻子看他像是不解的眼神,“莫得打你,你矫情撒子?”
“……”我想说不是矫情,可身上的伤提醒我不能。感觉他手劲大了点,眼神也莫名多了一丝严厉,“说。”
“我……我是疼的。”尽力压下哭腔,认真地看他,“我不是废物。”
“哦?”他左右动了动我的下巴,眼睛在我脸上扫,“不是……”忽然把我下巴往前拉,我差点跌倒,幸亏站稳了脚。拉近的距离让我清晰看见他眼里细小的红血丝,眼睑的弯度好像浅笑,而一声轻浮的笑转变了笑容的含义,“不是废物是撒子?砚都拿不动,莫得用处。”
他某一根手指轻挠了挠我的下巴,我不适地想躲。却突然失去瘙痒感,下一秒看他放下了手,走向桌子后。
我心里非常不服,冲他把袖子撸起来,左手抬右手给他看,含憋不住的哭腔,流泪说:“我平时两个食盒都拿得动,现在拿不动它还不是因为受伤。”无意识偏移目光往下看,眼前胳膊上青紫的大大小小的淤伤让我说得更加激动,很重的喘息让我更上气不接下气:“你看这些伤”眼睛顺势看向他,“换你受这么重的伤也拿不动!”
“旁人都受得,就你受不得。”他嘴上像是笑的,但眼神却非常轻蔑,语气笑里带着不屑:“若你莫得错处,可能遭打?还和我比,你配?呵,小畜生。”
“……”我被气笑了,但,语气却没有怒意,满是收不住的哭腔:“对,你怎么能和我比,王八蛋。”
没空考虑可能遭到的毒打,我松开捏紧的袖子,抹去眼上的泪水,见他冷下来的眼神。
“许氏,你当真活够了。”他的口吻足够冷漠,我心里忍不住忐忑,可是仍然向前,“我活不够,但也不想憋屈地活。”
一到热流顺眼角流下,我看着眼前逐渐朦胧的他,压抑喉咙忍不下的哭腔,想要问他到底想干嘛?
就在这时,门开了。
一片散开的光晕悄然进入我的视线,我低下头擦掉自己的眼泪,听见连串的脚步声,然后门外进来的人说:“老爷,桌子放哪里好?”
听到答应的声音和离近的脚步,我默默缓和着胸闷却急促的喘息,渐渐背过身,挪步走开。
“去拿一沓纸一方砚和墨来。”他说完命令,李运伴着重物落地的声音,迅速回道:“是。”
脚步声和关门声叠起,周围陷入孤独的安静,我沉重地转过身,眼睛瞟着圆桌的方向,身体微晃地走过去。
“不是不想憋屈地活吗?”他语气带着我讨厌的轻挑,“贱坯子。”
“我怕疼。”不晓得是不是饿的,我的脚感觉重到抬不起,只缓慢地往前踩,“也不想死。”
“回来。”听见声音,我止住了脚步,但没有往回走,只是微微朝他转头,语调很轻地问他:“你想咋整我?”
他显得淡漠的眼神不算集中地看我,伸到桌上的手似乎拨动了算盘珠子,发出声空洞的轻响,随见他张开嘴,“莫得由头知会你。”
除了砚台李运还拿了剪刀,我晓得圆桌那些东西是给我准备的,不过现在……
墨条在没有任何墨迹砚台里转圈碾动,看着逐渐浓色的黑墨,我跳动的心多了几分怀疑,他难不成真的只是让我磨墨?
疑惑的视线往上游走,偏移到他面向斜前的脸上,他说话的神态好像真没有整我的样子。
“霍麟不想买,便叫他用家里人抵。”侧颜看不清他的神情,从眉尾的幅度,结合他平淡的语气,我感觉不出他像生气。他眼睛垂了一瞬,继续看李运,“他家有一个小的,过午你同人带着身契,把她换来。”
李运没有当即回应,反而低头像是思考了几秒,然后对他说:“我听说她两个月前去城里读书嘞,应当不在家里。”
“哼,有银子读书,莫得银子还账,他果真爱女。”他眉尾轻微向上,说话时似乎带出极致恶意的笑,“那我更不能糟践他的苦心。”语调的笑话多一点温柔,“再加两个女人送他耍。”
左手的动作顿时停下,我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啥,一时间感到嘴唇冰冷,想逃避,想骂人。
同时在想,小秀她们我都没办法,还能怎么帮这个姓霍的女孩?
“是。”李运放下手里的墨条,坐下上身微俯地拿起毛笔,头稍微抬起目视他,语速平均地说:“昨儿与您算清了朝丹楼前半月,和轩乐馆的账。我已叫李虎与莫丙说限他五日内查明叫谁贪了,并且带那人来见您,倘若他查不出,便依您的吩咐,缴他家里的钱,再依规矩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