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掌芜竖起耳朵。
“不知,家主说设此阵的人修为了得,也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童子道。
于掌芜将耳朵收回来。
又能妄图他们知道什么?
……
于掌芜这床一趟就是三个月,头一个月的时候阿心和童子都还算尽职尽责,哪怕于掌芜从来不起床,后头两个月看这院子里连阵风都刮不进来,他们也不再理会于掌芜,只是每日都会轮换着进来探一探她的鼻息,确定她还活着。
直到三个月后,源流山迎来属于它的春天,于掌芜躺在床上的姿势终于变了变。
三个月没关注过这个小院的朱招寒来了。
他刚进院子的时候童子和阿心就坐在台阶上,以至于他俩吓得差点飞起来,童子最先反应过来问道:“少主为何来了?”
朱招寒没有回答,而是问:“她还睡着?”
两人点点头。
于掌芜并不知道朱招寒来干什么,他也不叫她,只是坐在桌边喝着不知放了几日的凉茶。
自那以后他便日日都来,起初只是喝茶,到了后来或许终于喝到了热的,便道:“今日的茶倒是新的。”
于掌芜依旧躺着。
她其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躺着,一趟就是三个月,仿佛躺着就是为了把自己熬死。
可是这三个月她活得还算开心,因为她日日都能和师父在芍药园里练功,也能听到父母叫她芜芜,还有于兮,她说她不喜欢周辞剑。
一切都鲜活、美好,叫人不忍脱离,于掌芜也确实没有脱离,她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直到,朱招寒去而复返,站在她床边居高临下道:“你不想报仇吗?”
于掌芜不知道,她为自己筑起的高墙轻而易举土崩瓦解,一个人的世界并非幸福安乐。
只是她依旧说不出话。所以朱招寒走了。
之后的第二日,原本完完整整陪着自己练功的师父突然被黑水腐蚀、淹没,最后成为其中一员。喊她芜芜的父母和于兮也都被吸干了灵力精血,化作一具具干尸,在一阵雷电过后只余下一点焦黑。
于是她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吓得进来换茶水的阿心又摔了一个茶壶。
这一次是于掌芜拿来了苕帚,扫干净了地上的碎片。
她走出了门,走出了院子,她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一个灵力散尽的废物,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报仇?
她穿过生了新芽的白杨小道,走过横七竖八的假山迷宫,停在湖边。
一颗石子落在她后脑勺上,她感觉到了一点点莫名其妙的生机,第一次有了一点情绪,于是笑着转过头。
一群和她一般年岁的小男孩趴在假山上面,一个个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真的是个傻子!真的是个傻子!”
于掌芜不语,目光锁定那个朝着她扔石子的人,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看得他不自觉抖了抖,于是气急败坏,又朝着于掌芜的面门扔了一颗石子,于掌芜还是看着他。
她就像是刚从这片湖里面出来的水鬼,盯着要拉下地狱的猎物。
那孩子心里发毛,但他又给自己打了气,从假山上跳下来,他的小弟们也跟着下来。
他提起于掌芜绑在身后的辫子,用一颗略有些尖利的石子划上于掌芜脸颊。
于掌芜非常真切地感受到了疼痛,实时的,能传达到脑海深处的直观的疼痛,但她还是瞪着那孩子。
他感受到了于掌芜的疼痛,于是像个胜利者一样哈哈笑着道:“小傻子,哦不,小丑八怪,开口求我,求我放过你,我就放过你。”
可是于掌芜不说,她手上聚不起灵力,只能恶狠狠看着他。
看到他发毛得不行,才发飙道:“求我!”
于掌芜瞪他。
他便手一伸,向后面的人道:“刀拿来!”
后面的人问:“干什么?”
他拽着于掌芜头发,道:“我要剜了她的眼睛!”
后面的人也说个孩子,被他这样一说,当即吓到,忙劝说:“不可,太明显会遭家主责罚!”
他想了想,一脚将于掌芜踢倒,拽着她的头发拖了一路,拖到了池塘边,再狠狠一脚踹了下去。
于掌芜溺水,窒息感自头顶传来,她却莫名有了真实感,早已麻木的身体有了情绪,产生了本能,她要聚灵,她要复仇!
“哈哈哈哈哈,叫你瞪我!”
“小哑巴,不说话。”
“小傻子,瞪眼睛。”
“丑八怪,跳水喽!哈哈哈哈哈哈。”
……
真实的冲击感越来越强烈,于掌芜哪怕呛水,也在笑。
“嘭!”她听到有人落水,有人朝她而来,她朝那人看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