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信?”原沛安有十足的准备来说服李青棠,“杜指挥使与郑公公都算得上是皇上的心腹,郑公公无牵无挂,而杜指挥使尚有家族,杜公如今在未皇上做一些事,而这些事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可以用来要挟杜指挥使,至那时殿下以为杜指挥使会撇下谁?”
“那,自然是我了。”
“殿下聪慧。”
“人人都想的明白,嗯……这样的话,我确实应该从长计议。”李青棠抬起胳膊撑着脑袋想,“社鼠与猛狗不是我能相较量的,卖官鬻爵乃是朋党,我一无人脉二无权柄,也行不通,驸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家族兴旺,九族易诛,真遇到什么事怕是无暇顾及我的死活,这么一说我只能是靠自己了,原大人有何高见?”
原沛安对李青棠的话不知能信几分,但话说到这里他有自己的打算,便要说下去:“前朝的路行不通,殿下不妨往后宫走。”
“后宫?”
原沛安解释说:“花朝从来不是母凭子贵,而是子凭母贵,皇后养了谁,谁的胜算就大。除皇后外,子贱则母活,然母无地位又难逃一死;子贵则母死,母死得一白绫,白绫之下坠尸骨,尸骨换来千金府,生下儿子的那刻起,母亲的命就已经在阎罗王手里攥着了。若是无子呢?殿下可知道‘朝天女’?”
朝天女,顾名思义,朝见天帝的女子,只是她们并非自己朝见天子,而是跟随皇帝一起,一个死了的皇帝。
“朝天女向来是无有所出的宫妃或选定的女使与某个外来的可怜人,殿下是处子之身吧,宫里的规矩是除妃嫔外的殉葬者,需是未破身的女子,而民间亦有陪葬,民间的规矩,未破身者价更高。话说到这里殿下该知道臣要说什么,民间的倒罢了,后宫那么多人终其一生无非是求一死,别人决定的生死与自己掌控的人生,二者相较,总有清醒的,从这些人入手,殿下……”
李青棠醍醐灌顶,不是因为原沛安所说的这些话本身,这些话她早在花山时就知道,花朝女子的不幸是古来有之,人人得见,但人人视而不见、习以为常,就像饥食而渴饮、雪冷而日炎,但不该是这样,她毫不避讳痛骂之,所获是老师的藤条鞭笞,闭门思过。此刻的醍醐灌顶是为原沛安的目的,原沛安——李青棠看向他的眼睛,这个人一定很厉害,她欣赏也惧怕。
李青棠问原沛安:“大人究竟有何目的,你今日叫我前来不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些足够死一千回的言论吧?”
原沛安长出一口气,他说:“臣想让殿下帮臣一个忙,但这个忙殿下如今帮不了,只能等殿下真正掌有实权之后,因此臣想扶殿下一把,当然,也是为了臣自己。”
“所以这个忙我现在还不能知道,我需要像个傀儡一样在原大人的安排下一步一步走向那原大人所期许的位置,可是原大人,这太累了,我本逍遥客,不为做高官,父皇许我什么我便要什么,父皇不给我也不会去抢去挣,只能说大人找错人了。”李青棠说完要走。
原沛安开口道:“创人之神唯女子,繁衍生息这件事放在神身上是女子独有,放在人身上才是男女同体。”
李青棠:“……”她就知道原沛安一定听过她那些被老师激评为“大逆不道”的言辞,花山确实不是铁桶一般。
原沛安见李青棠停住,继续说:“殿下有鸿鹄之志,安做燕雀?臣尽心辅佐,而殿下只有万人之上之时才能将这些话一字一句说给世人听。”
杜熙有话要说,见李青棠在想事情,便按下不言,李青棠如今也算是了解杜熙,见他如此便问:“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天黑下来,如行在墨中,李青棠不想坐在车架内,她与杜熙并排坐在外头,杜熙赶马车,她则吹吹风。过两条街时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面钻进马车,车身甚至不曾晃动,李青棠问完杜熙对着虚空说:“你不如到我屋里藏着,等下进府你不好脱身。”
车架内传来杜寒英的声音:“捎一段路,墙头下我自会翻进去。你与杜熙说话,不必管我。”
李青棠叹气:“杜熙啊杜熙,跟错人了,你早该遇到我,瞧瞧你过去这些年跟了什么人。”
杜熙不应这话,而是说:“姑娘,原大人是那日我在京兆府刑房前见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