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剩下的事情——"
"我想留——"
耳畔徘徊不去的声音,始终被脑中刺耳的嗡鸣声阻饶,让利威尔听不清当中话语,也认不清到底是谁的声音。
只是独留一股,像被骤然拔掉羽翼的雀鸟,在望着遥远离去的蓝天时,一股无可挽回的痛切无力……
"——的未来。"
利威尔猛地睁开眼睛,压下莫名涌上心口的疼痛,连忙坐起身环顾四周,还没来得及釐清这份难以言喻的心痛,霎时印入眼底的繁茂绿意,让他怔愣在原地。
……怎么回事?
脑袋像被一团浓雾残绕困锁,沉重得几乎没办法正常思考。利威尔手掌掩上隐隐作痛的额际,摇晃了头,即使驱散不掉脑中的沉顿感,可停定在树林间的眼眸,仍愕然诧视着。
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
不过短短一天发生的事情,远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漫长也难熬,那些由尸骨累积堆叠的血淋淋经历,每一个画面都还清楚得要命……
就在不久前,他才从那堆巨大骨架中杀死吉克,阻止了地鸣继续,终于能向埃尔文、能够对当年的誓言有所证明。
还有得到艾伦那小鬼,做出一连串难以收拾的混乱场面,逼迫他们不得不出手,不得不放弃他,不仅死了难以计数的敌人和同伴,踩死了世界八成的人口……
绕了一大圈,用这种难看且糟糕透顶的方式,结束了那场恶梦……所换来的巨人之力消失的结局。
明明上一刻还身在空旷,只有一片黄沙覆盖的史拉托亚要塞,见证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最后结果……
利威尔手抚上完好无损,可在当时战局为救柯尼所废掉的左腿……不过一眨眼,眼前截然不同的树林还有耳边的虫鸣鸟叫,全都令他惊愕不已。
而在见到身后的人时,他更是瞪大了双眼。
「……韩吉?」
怔看着为了替他们争取时间,早已经牺牲战死于地鸣脚下的同伴。
利威尔发现握着缰绳动也不动的韩吉,望向前方的眼神失焦,他从当中察觉不对,急忙抓住她的手臂使劲一扯。
「韩吉!醒醒!」
完全清醒过来的韩吉,见到他也是目瞪口呆。
「利威尔?」她急喊道:「飞艇呢!不是已经起飞了吗?地鸣不是也已经被——」
「妳仔细看清楚,我们还在帕拉迪岛。」利威尔皱着眉打断她的惊声。而韩吉的这番反应,同时也让他证实了心中萌生出的荒唐猜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吉望着四周愣了愣,呆看着利威尔突然穿戴起立体机动装置的举动,「难道是梦吗?」
「还没想明白吗?」从这样荒诞的情况,迅速作出反应的利威尔瞥她一眼。
「虽然说出来我也觉得很荒谬,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这样相信了……刚才那些真实得要命的吓人画面根本就不是梦,是有人像艾伦透过通道在大脑说话那样,让我们看到……」
他一顿,找到更好的形容词,「是让我们经历那些事情。」
"在亲身经历那些事情之后,无论这个世界最终的选择是什么都没关係…… "
一脸诧异的韩吉,突然想起诗织说过的这段话时,利威尔的声音又接着传来。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梦"的话,那妳在"梦裡"跟我提过,关于诗织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又是什么?」
依然忍受着脑袋的晕沉,还有颈边的一股痠麻感,利威尔几乎能笃定,在那些真实得能感受当下心境,也还残留着确切经历的种种疼痛,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
他们经历的、见到的既不是梦,也不是什么幻觉,而是有谁提前让他们得以窥见,用无数人的血肉堆砌而成的未来……
在那段"未来"裡,听到韩吉转述诗织那些奇怪话语时,他当时没有联想到其中的可能关联。
也因为后面一连串的棘手情况,以至于他没有时间去多做其它猜想,没有想起诗织曾经和他提过,从记事起便反覆梦到的,男孩与女孩并肩而坐的星空。
"在连始祖尤米尔至今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那隻生物有一小部分的躯体,寄宿在当时已经死亡的男孩身上……"
如果……
如果女孩就是始祖尤米尔,男孩就是诗织的话。
或许就能解释,诗织为什么会有这样超乎常人的恢复能力。而如果诗织身上真的如自己所说,存有他在史拉托亚要塞见到的,从艾伦身上跑出来的那隻危险大虫子的一部分。
那么当那隻虫子消失,巨人之力也随之消逝的同时,诗织会不会……
同样陷入沉思的韩吉,看着穿戴完装备的利威尔倏忽跳下载货马车,并以刀刃划开车架固定于马匹牵引绳索的匆忙身影。
「利威尔,你之前说…诗织好像在这当中等待什么时机……」在脑海一片混乱的当下,她忽然想到诗织说过艾伦和吉克的会面是必然的事。
难道……所谓的时机就是指这个?
韩吉讶然,好像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在始祖巨人与继承了王家血统巨人接触的瞬间——以此招唤地鸣的契机之中。如果诗织抢先他们一步,以通道的力量作为媒介,甚至在始祖尤米尔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就像一颗被深埋于土裡的种子,逐渐深根发芽…… "
"越过所有种族与血缘,渐渐的与身处在这同一片土地之上的人们有所连接……"
难道……
「让我们看到这些未来画面的人……是诗织?」
利威尔投注而来的眼神,以及接下来的举止皆应证她的猜想。卸下两匹马上的绳索后,利威尔搬来两副马鞍,在将一副抛向她时急道。
「去希干西纳区!快!」
×
如雨点般密集的璀璨繁星,于俯仰之间闪烁万千。
诗织转头瞧着尤米尔怀恋的神情,并在她转来视线时,朝她露出了笑容。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坐,如同他们相遇的那日。
相隔两千年的漫长岁月,在这处可以是一瞬,也能够是数千年的特别之地,恍如昨日。
「妳觉得,他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诗织悠悠荡荡的声音,在这样空旷无边际的沉寂之地,就像随时都会在下一刻消散。
他看向尤米尔,见她只是摇摇头,诗织笑了笑又将目光望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