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衣沉将信将疑,门仍是紧闭着。
我想着我来还钱,是为还清我们的过结,索性将那日发生的事情道出。
“上次欠了你的鸡,特意前来道歉。”
门露了一条缝隙,她并不害怕妖,或者说并不害怕我:“你是妖?”
我点点头,奉上钱囊:“谢谢你,这些是还你的。不好意思,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她望着白花花的银两,从中挑了最小的一颗:“给多了,这个就够。”
我并不清楚一只鸡值多少银两,她说是便是。收回钱囊我转身要走,她似乎对我的身份有着好奇心:“你要去哪?”
她问住我了,是啊,我要去哪?
我摇头:“还不知晓。”
她瞧出来我的茫然:“你要不要留下来?”
我答应了,她的母亲亦十分善良,收留了我这位无处可去的少女。
既寄人篱下,就需拿出客人的态度,想要长期在人间逢生,找份活谋生是必不可免的。
我向卫衣沉提出了这个想法,她便带着我到资阳镇上,第一次遇见这么多人我有些不知所措,个子小小的她拉着我的手穿梭在人群之中。
街道弯弯绕绕,我和她走了许多路,在一家商铺找到了招聘的牌匾。
本来老板见我是位姑娘家,并不打算雇佣我,但在妖力的帮衬下,我做事一人顶两人,他还是松了口。
有了稳定分收入,每日早出晚归,回来便与卫衣沉卫母三人说说笑笑,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夜晚,与卫衣沉躺在床上,望着她酣睡的面容,我常困惑,面前的人类也是善良的,族人也是善良的,为什么人类与妖怪会分道扬镳,我此时得出来个无比天真的答案——他们之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人类成长的很快,衣沉偷偷在我的眼皮底下长大,等我反应过来,她已同我一般高。
她的思维也比我成熟的多,以前她总爱拉着我的衣袖问我这是什么,那是干嘛。
现在有了少女心事,有些事情也会偷偷瞒着我。
卫母在染坊做事,开染坊的大娘家中的女儿小羽被镇上财主强抢做了小妾。
自此以后,大娘浑浑噩噩,染随之倒闭。
我见过那女孩几面,她与衣沉是朋友。
地主纳妾那日,我总觉心神不宁,向老板告了假。回到家果然不见衣沉身影,折返又去镇上,染坊的门外张贴着大红喜字。
不远处是染坊大娘的住处,喜轿停在屋外迎接新娘。
围观的人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我四处张望,终于找见躲在转角处的卫衣沉。
她见到我,牵起我的手,什么话都没说转头继续盯着那顶轿子。
她的眼眶泛着红,捉着我的手也十分用力。
新娘披着红盖头,跨过门槛登上轿子。
轿夫抬起花轿起程,我们跟了一路,直到花轿从财主大宅院的侧门进去。
院门合上,她的友人再也出不来。
她转过身,放声哭泣,我轻轻将她拥进怀中。
可恶的财主拥有无穷的力量,能迫使亲人分离,能夺人自由,能藐视王法。
我才懂得人不能以偏概全,与妖一样有好坏之分。所以人妖的争锋,是善与恶的对决,好人厌恶坏妖,好妖厌恶坏人。
被有心之人在血脉种族上大作文章,致使人妖殊途。
卫母失去染坊的稳定收入后,凭借曾经攒下的积蓄和我现在的薪酬,三人勉强度日。
我以往使用妖力会背着卫母,但不瞒着衣沉。从镇上回来后几日,她开始央求我教她法术。
问其原因,她支支吾吾不肯说。可我哪能不知晓,无非是想拥有能力保护亲人,保护朋友。
所以,我愿意教她。从镇上淘来好几本人修的旧籍,一边看书,一边教她。
学会的越多,接触的越多,就更想接触新的事物。飞鸟已长出羽毛,临于悬崖风浪边,我再也教不了她。
她去了武陵,一呆便是数年。好在每年除夕前,她总会归家,待热闹的春节过去,又在春意盎然时离开。
某年,她说她在武陵结交到了朋友,叫谢今恃。
我们并肩躺在床上,她朝天花板伸出手掌,五指弯曲好似要抓住什么。
她开心与我诉说着路上所见所闻,还说明年武陵就要举行招生赛事,她马上能成为真正的武陵弟子。
她坚持了那么多年,总算要得到结果,我为她感到欣慰,可我也有我的忧虑。
“明年,还会回家过年吗?”
她将伸出的手收回,轻轻握住我的手背:“会的。”
她还说,飞鸟不管在外翱翔的多高多远,总是要还巢的。
伴随鞭炮啪啦作响送走春节,衣沉又踏上了去武陵的旅途。
我在家中期盼着衣沉步入理想的殿堂,等来年除夕时欢天喜地将好消息传达予我。
可还没等到除夕,卫母患上了重病。
那日我做完活从镇上到家,推开门见卫母躺在地上手臂抽搐表情狰狞。
我急忙将她从地上抱起,夺门而出往镇上疾驰,顾不得太多,我使了妖力,不过半刻我们便到了镇上,远远瞧见人影我才放缓了速度。
冲进大夫家,大夫也有些慌张,把过脉后火急火燎将药丸喂给卫母。
大夫说她这是心疾,看脉相许久之前就得了病,现已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