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恃的呼吸止住,下一刻高抬的鞋地板碾上的的侧脸,巨大的力量将她的头颅压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沼泽地时,你是故意松手吧?”青簪弟子盛气凌人地逼问。
她高傲的面孔,叫此刻如蝼蚁的谢今恃只能瞧见下巴。
“我要抓回藤蔓的,时频师兄恰好来了。”谢今恃极力解释。
鞋底与地板将她的脸挤压到变形,合不容的双唇,扭曲的五官,无一不彰显她的痛苦。
青簪弟子又是用力蹬脚,谢今恃只觉眼睛要被挤出眼眶。
“对不起,我真的想要救你。”她含不清的吐字让青簪弟子更加放肆。
观望的时频及时制止,她没受到实质性伤害。
接着屋子来了第二个人,谢今恃不认得他,他的巴掌却狠狠扇在她左脸。
即刻,五指分明的红印烙刻在她白皙的脸庞。
“你还我儿子命来!”男人竭斯底里,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在她的身上。
一个接一个的耳光落下,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
男人打的手臂酸痛,竭力才算作罢。
谢今恃的脸肿整个肿胀,嘴角眼角,皮肤细嫩的地方都见了血。
时频松了绳索,问她:“现在打算说了?”
谢今恃卸力匍匐在地,她侧着头,话语铿锵:“我没有与魔族勾结。”
时频叹息,给她眼睛缠上布条,带回山洞。
关上洞门,谢今恃为自己疗伤。
过了会,洞门复开,玉被扔进来。
谢今恃手心变出一团火往她的方向照。
玉迅速爬起身,抹掉伤口的血迹,面上风轻云淡地说:“怎么?你也被家眷揍了?”
谢今恃不满她的措辞,皱眉:“你别这样说。”
玉未搭理她,施法治疗伤口。
谢今恃缓缓蹲下:“我还遇见以前内门弟子上过课的同窗。”
玉挑眉:“该不会是曹芋吧。”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
“你见过的范昭莹,是我。”
玉疗完伤,蹲在谢今恃一侧,那团微光打在两人面上,隐匿且梦幻。
“曹芋杀了范昭莹,抛尸荒野,被刚出魔界寻找宿体的我遇见,我附身遗体,寻着原身的记忆回到范府。”
“曹芋见到我时,脸色煞青。”玉轻笑,像谈及玩笑,“原本打算解决她,又怕扰乱计划。没想到她命还挺大,魔族入侵那日居然活了下来。”
谢今恃静静听着她的描述,沉默好一阵。
她孤立无援时,帮助她的人居然是个大魔头。
上苍总爱愚弄人,将好的坏的胡搅蛮缠成一碗浆糊,割舍不开,难下定论。
她叹息熄灭手中的火,向最深处走去。
——
山洞的门开开合合,谢今恃和玉承受殴打、谩骂,回到山洞里褪掉捆仙绳,再用术法疗愈伤口,日复一日。
伤口结痂后剥掉,连麻木都做不到。
一如既往的拳头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谢今恃趴倒在地,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走廊传来脚步声,又该换人了,她绝望合上眼。
那脚步却不同寻常,急促凌乱,止于门前。
谢今恃睁眼,玉侧身站在门外,衣物挂着零碎的绳索。
她奋力仰头,想将外面的情况看清楚。
玉看着走廊另一头,目光震惊错愕。
“你……”她的嘴唇张开又合上,头缓缓转向屋内,与狼狈的谢今恃对视。
谢今恃从她眼中看见了怜悯,来不及思考,身侧人的拳头又落下来,她仍一动不动盯着玉。
玉后撤两步,时频匆匆赶来,带她离开。
身侧人发泄完,没再来下一人,时频蒙上她的眼,带回山洞。
洞中,玉早已在最深处,手中燃着冥火等她。
谢今恃率先开口:“你今天怎么在门外?”
“绳索被人揍断了,我趁机跑出来。”
玉握住谢今恃的手腕:“我们逃吧。”
谢今恃直觉有什么不对劲:“你今天看见什么了?”
玉摇头:“苟且偷生不是我想要的,成王败寇,杀了我便是,非要弄一出折磨人的把戏。”
谢今恃甩开她,面色苍白:“你杀了那么多人,心中没有丝毫悔过吗?”
“张施图抢走白玉兰树,有人谈对错吗?你被关在这,又是做错了什么?”
“我答应与你修炼,放纵贪念酿成大祸。你错在罪不寻因,残害无辜的性命。”
“他们争先恐后成为张施图的徒孙,不也是因为贪念,我报仇找其徒孙有何不妥。”
“你莫要混淆是非,哪怕他们有贪欲,也不至于白白没了性命。”
玉笑出声:“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认死理。你以为的门派、宗门实际和我是一样的。你继续沉浸在遐想里,迟早有你悔的。”
谢今恃干哑着唇,眼神迷茫,就像看一个挑拨离间的小人。
玉意识到失了言,挥挥手熄灭火焰。
黑夜吞噬眼前的一切,声音、画面尽数消失殆尽。
自此以后,两人再没讲过话。哪怕玉渴望与谢今恃解释,她的眼睛想要传递的情绪也被黑暗阻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