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强迫你,你随时可以出去。”她仓皇解释时难掩颤音。
“那我遇到了尉迟启,你为什么生气?”
谢今恃凌厉质问,惹得尉迟汀身躯一僵。
屋内恢复寂静,她闭着眼,第一滴泪终于从眼角落下,此后源源不断。
“你怕尉迟启认出我来,怕谎言被父母拆穿。我清楚,你所做的都是为了我好,但你偶尔问问我呢。”
“他们将我尚存于世的消息宣扬出去又如何,谁会信,大不了改头换面。就算信了,天下有志之士尽管来擒,我无惧。”
她尽量平缓地,带着浓厚哭腔说了大摞的话。
尉迟汀注视她的眼,手心松开。
“我是在生他的气吗?你拿我送你的玉佩换一千两银子。”她后撤,不可置信地摇头,“你又怎么能,如此看轻自己的性命?”
泪如珍珠,颗颗滚落。
屋中二人的啜泣声此起彼伏,尉迟汀背过身,用宽大的衣袖遮挡面庞。
女子身影颤抖,看起来脆弱无比。
谢今恃靠在窗框,半仰头,热泪糊湿睫毛,再滑进衣襟,滑落地板。
她问,途中忍不住抽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还要说什么?”尉迟汀哼笑,似自嘲,“你不将我的付出看在眼里,我不怪你。可你连我的情意也一并否定,我不知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凭什么不讲话?谢今恃的泪流的更凶,分明是她做了负心人,要去与旁人成婚。
“那就不再讲话了罢。”谢今恃嘴硬,添上一句。
心中的郁结和傲骨使她伫立原地,眼睁睁看着尉迟汀推门而出,那抹素白身影一瞬便从门缝溜走。
她视线匆匆扫过桌上白粥,将整个身子埋去床榻间。
脑袋下垫着枕头,目光空洞注视紧闭的木门。
她本不想这样闹的不欢而散,怀揣悔意,她酝酿着该怎么与师姐仔细地好好地说清楚。
夜晚来临,谢今恃听见院中脚步逼近。她吸了吸鼻子,坐起身,迅速将眼角泪水揩去。
在脑海中重复描绘着与师姐和好,告诉师姐,她不希望师姐和时频定婚,哪怕只是逢场作戏。
她会收敛小性子的,不要再气走师姐。
但脚步声却产生了偏移,直到隔壁开门的动静传来,谢今恃彻底怔愣了。
组织好的词句顿时化作一滩死水,顺着食管流进胃里,使人生出悲意。
她日夜躺在床上,以泪洗面,与尉迟启说好的明日去上下酒楼全然抛之脑后。
尉迟汀与她闹了矛盾,偏生还要来送餐食,一日三次,次次不落。
谢今恃已经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了,脑袋好似麻绳捆住,只觉得再不要同尉迟汀交流。
每每听见脚步声,她便提前将被褥盖过头顶,不愿让对方瞧见自己红肿的眼皮。
等听见门合上,她迟迟不掀下被褥。在里面憋的慌了,脑子发昏,身体自主动作了,才能呼吸上新鲜空气。
如此反复,身体难受比心里难受,全身才好受些。
尉迟汀见到分毫未动的碗筷,起初会看向拱起的被褥,之后也习以为常,但床板上的身形日渐消瘦,她的心也不得安宁。
她知道阿恃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正因如此,她才万万不能松了弦。
黄昏,尉迟汀送晚餐,屋中空无一人。
她喊了声,“阿恃?”
没有回应,步伐凌乱跑去打开后窗,相隔院墙传来外头的市井声,什么痕迹都没有。
谢今恃想走便走了,本就该这样的。
她仍将餐盘留在桌面,反常亦合乎情理。
她悄悄退出房门,门上的铜锁晃荡,叮铃作响。
纤细玉手取下铜锁,人都不在了,防着谁,又禁锢谁呢。
——
谢今恃去了上下酒楼,寻尉迟启讨要定婚宴的请帖。
日落西山,酒楼临近打烊。
尉迟启本要离开,见匆匆进来位客人。
而人在过道迎面撞上,谢今恃反应迅速,左手覆于右手比在胸下,微微屈膝。
修行界不流行这般行礼,她也不常这样,但她明白这样做能衬的人柔弱。
“上回没能赴约,因着这几日身子骨难受,卧病床塌,寸步难行。今日情况好转些,特来向尉迟兄台说声歉意。”
尉迟启见她姿态萎靡,深信不疑,眉宇充满担忧:“姑娘的病看起来不轻,可有就医诊治?”
“只是风寒,大夫让我修养几天。”她廖廖几句概括,望梅止渴谈及目的,“兄台之前不是说妹妹的定婚宴在下月初三,我朋友那日有事改了日子。”
“那可太好了,姑娘性格可人,舍妹见了你也会喜欢,明日我便给你送请帖。”尉迟启欢喜道。
谢今恃微不可察地抿唇,点头,轻声附和:“嗯。”
星光熠熠,时频陪着肖疏、尉迟守,在正厅闲聊。
尉迟汀告惫,先回了东厢房。
跨进院中,她看着卧房,黑漆漆一片。
尽管希望渺茫,她怀着尝试的心态,施展灵力探视屋内。
她这几日常用灵力,看躲在被褥下的谢今恃,也多亏阿恃修为流失,她接近怪异的行为才没被发现。
而此刻,尉迟汀看见谢今恃躺在床上,心中惊喜。
她驻足,阿恃的姿势是平躺着的,双手似乎乖顺地搭在腹部。
女子的躯体伴随呼吸,胸腔微微起伏,再缓缓落下。
尉迟汀看了有一会,正厅传来动静,她连忙像隔壁卧房走去。
这次开门她特意用了力道,声音足以让谢今恃听见,如果她没入眠的话。
关上门前,尉迟汀顿了顿,望向隔壁黑色笼罩的门窗。
以往她不在,谢今恃从来不敢点灯。
现在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