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天空高悬，是乳黄色的。

相里翳，站在高高的悬崖上，眺望着远方，远方灯火辉煌，那里正是大雍都城所在。

大雍并无宵禁，每到夜晚，总是这样通明，当然，相里翳并不知道雍都宵禁不宵禁，他只知道云出岫的魂魄或许在那里，或许不在。

他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与云出岫所在的秋猎山其实不到五十里。

本来，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和大司乐一起宴饮玩乐，再不济也是在一起批改奏折，断然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在这样美好的月色下站在悬崖顶端吹拂冷风，就在这时，又有一阵冷风吹过，让他情不自禁地紧了紧自己的衣衫，以他修为之最，自然是不会因这样的小风而感到寒冷，他只是做出一个比较符合自己心境的动作。

看着这轮乳黄色的月，相里翳真恨自己不是狼族，否则就可以在月下化为原型光明正大的嚎叫，奈何他不是粗鲁的狼族。

不知道云出岫这么样了，他的魂魄是否找到了能够作为依存的身体，他会适配到某只小鸟的身上么，或许是其他的动物，也或许是人。

他会不会被别人欺负呢？

一想到这件事情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要燃起一把火焰，要知道他在自己的身边可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这孩子，可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他从小就没有父亲……可是自己把他拉扯长大的，在自己的心里，他与自己的孩子简直没什么两样。

他低下头，轻轻拨弄了一下悬挂在腰间的没什么用的铃铛，三步之内方响，黄花菜都凉了吧。

*

第二日，秋猎场上，众人皆是磨刀霍霍，发誓要给雍帝留下一个好印象。

装备精良的王家亲卫也围拢在雍帝的身侧，防范着一切可能会遇到的风险。

萧璟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新骑装，心想自己一定英姿飒爽，风采过人，便看见懒懒地倚靠在一棵大树上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大好的云出岫，感觉他有点怏怏不乐的样子。

赵起也看见了略带怏怏之色的云出岫，情不自禁地抽了抽自己的嘴角，用说悄悄话的音量在萧璟耳边低语，“你说，我们这几天都安分的不得了吧，应该没做什么开罪他的事情？”

萧璟道：“他再怎么心情不好，也跟咱们没有半点关系。”

想了想，又补充道:“说不定他是害怕了呢，咱们要用的这些马，可都是好马，跑起来风驰电掣，也不怪他害怕。骑马本来不易，更别提要在马上射杀猎物，我猜他是害怕到最后一只猎物都没有射中，丢脸吧。”

赵起沉默了一下，“我记得，那个时候的太子殿下已经开始学习骑射了，骑射的技术还很不错。”

“那能比么，那个时候给他练马的都是小马驹，弓也很小，哪里是能同现在相提并论的。”

“哦。”赵起应了一声，很明智地没有提他被太子一根筷子从二楼戳到了一楼的事情。

谈论完此事的赵起抬头，想要再看一眼太子，却发现太子不见了踪迹。

“太子殿下，你怎么……穿这样的衣服啊，骑装不是带了么，您怎么不换上呢。”辛九却是大惊失色。

姜嬷嬷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看好殿下，他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纰漏，昨天晚宴的事情就算了，陛下也没有过分苛责，但是今天可是猎猎物的日子，太子没有换轻便的骑装，还穿着长袍宽袖，这这这……总是不合时宜的吧。

“还有，怎么觉得您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啊。”辛九神情担忧。

云出岫便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自己的精神看起来真的不怎么好么？

怪就怪昨天晚上，不知不觉的自己就在那一堆篝火的面前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果然还是没有睡好。

更大的问题却是这具身体，以前的身体与现在的身体果然不能比较，以前的身体可是熬上七天七夜都不会累的啊，身体与身体果然有壁，他真想大喊一声“我不想再做人了”然后换回原先的躯体，可惜注定事与愿违。

“也许是昨晚没睡好。”

“废话，殿下你一个晚上都没回来。”

幸好云出岫在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声，不然辛九早就着急彷徨的要召集人手搜寻太子踪迹了，晚宴没有参加，晚上也没有回来，自己还没有在太子的身边保护，若是让姜嬷嬷知道，自己的耳朵就别想要了。

看着辛九谴责的神情，云出岫难得地感到了一抹心虚，但很快的他就把这抹心虚抛之脑后，人嘛，不要总是想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要学会从别人身上找问题，实在从别人身上找不出问题，可以转移话题，于是云出岫便极其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是不是该挑选自己的马了，我们过去吧，由你给我把把关可好。”

“啊，好的，太子殿下。”

论起挑马，辛九却是别有心得，很快就侃侃而谈了起来，大有从马的样貌、产地、品种一直上升到马的父母，马的父母的父母，父母的父母的程度，该说人说起自己喜欢的事情时就不由自主地口若悬河么，短短的一段路他愣是说了一箩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