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江市儿童福利院坐落于下州区南部,毗邻州南公园。
12月初的天气,秋深冬浅,州南公园里的银杏树,被换季的风染得正好。青蓝色的天空本应是一条沉静的河,却被流着金光的叶片点缀得波光粼粼,跃动不平。
陈幸予一步一步,在布满各种黄色笔触的落叶小路上安静地走着,在她身旁一步一步陪着的,是程故舟。
从刚刚程故舟叩她车窗的时候,陈幸予就已经准备好了,所以还没等程故舟开口,她就主动说,不如一起出去走走。
反倒是程故舟过于喜形于色了。
陈幸予问起程故舟为什么来儿童福利院,程故舟答,捐消毒柜和洗衣机。
陈幸予又问起程故舟为什么今天来,程故舟答,之前就联系好的。
陈幸予说程总您真的很爱开玩笑,程故舟答,千真万确,骗你是狗。
陈幸予就开始不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沿着落叶小路一直走。
程故舟终于忍不住了,问陈幸予,小星你怎么不说话了。
陈幸予答,不想说,毕竟人狗殊途。
程故舟侧头看向比他矮了半个头的陈幸予,笑得宠溺,而陈幸予却一直向前走着,除了斑驳的日光,什么也没落进她的眼里。
陈幸予路过一处凉亭,凉亭里有一对老夫妇,她看见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躬着本来就驼的背,给老奶奶拍照。老奶奶笑得比她身后的斑斓秋色更灿烂,老爷爷什么表情,她有点想看,却怎么也看不到。
脚步不自觉停下,陈幸予入神地望了一会,听见旁边的人又叫她。
“小星!你看!”
她一回头,成了程故舟取景框里的人。
取景框里的陈幸予,脸色渐渐阴了下来,程故舟只好讪讪地放下了手机。
陈幸予并没有抗议,只是转身就往回走,她抛开了刚才的岁月静好,回去的脚步越走越快。
程故舟一路紧跟着,没敢再叫她。他生怕她一回头冷不丁给自己一抓——自从听陈幸予说她养了猫,程故舟便总是不自觉地把现在的她也当成了一只猫,一只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的猫。
两个人回到陈幸予的车前,说了再见之后,陈幸予又按下了车窗。程故舟有些意外,只见陈幸予忽然面露一丝愉悦,开口时语气轻松,
“对了,程总,提前跟您打个招呼,从下周一开始,就由我们项目组的其他专员,跟您对接方案的落地情况了,公司安排我跟进其他项目,这段时间,合作愉快。”
红色小车一骑绝尘,徒留灰着脸的程总。
接了新项目的陈幸予,状态异常的好。
和程总对接的时候,陈幸予总是无形之中打起十二分精神,她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生怕自己落了下风。到了新项目,没了那么多好胜心,她反倒觉得游刃有余起来。
这日,汇报完提案的项目组从甲方爸爸的公司出来,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大家都为可以早点收工而心情愉悦,其中一个同事提议一起去小酒馆喝一杯,陈幸予照例拒绝了。她本想回公司取了车就直接回家,可刚和几个人分别,她就被沈言澈一个电话预定到了另一个酒局。
陈幸予想了想,追上了正在路边打车的项目组同事们。
“那个……今天算我一个?我请客。”
半开的出租车车门从助理小周的手上顽皮地挣脱,大家伙全都愣了,过了一会,后面的车狂按喇叭,里面的司机大声喊着:“哥们姐们走不走啊!”
“走啊走啊!”“快快!幸予姐!”“陈经理快上车!”
可能是怕她反悔,三四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陈幸予拉进了车里。
还没到目的地,后面的两个人就已经开始兴奋了,围着陈幸予问这问那,陈幸予忽然后悔自己一拍脑门的决定,她不太擅长应付同事间的八卦!
几个人去的是一家日式的居酒屋,因为去的早,所以订到了一间带推拉门的隔断。陈幸予一入座,挨着门的同事把门一关,哥公路处八卦眼,她就一个感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可她心里也并不慌张,饭食和酒都点好之后,她翻着菜单稀松平常地说了一句:“这日本清酒口味太淡了,不如来瓶白的,我比较喜欢浓香型。
陈幸予话落,除了助理小周笑而不语之外,其余几个人刷手机的动作还在,可眼神却空空的像被定住了。
所以整顿饭,陈幸予被问的话并不多,她拿着小酒杯慢慢酌,一直笑着看几个人东扯西扯,涉及到私生活的问题,大家都自动把她屏蔽了。
不过席间谈到欢处,屋里新来的一个男同事还是跃跃欲试,想探探陈经理的底。
酒过几巡,小周在一旁笑着拍新同事趴到桌子上的肩膀,“也怪我没提醒你,幸予姐跟着小沈总去了多少酒局。”
两个项目组老人也笑着搭腔:“前辈不醉,后生可畏。”
第二天,陈幸予参加项目组聚餐的照片就被维盛营销的同事们纷纷传阅,照片中的陈幸予笑得淡然,其余几个人把酒搭肩,旁边还趴着一个醉憨憨。
沈言澈看到照片的时候,一口咖啡险些喷出去,他把陈幸予叫到办公室,指着手机质问她:“陈幸予,这就是你说的搞团建?”
陈幸予面不改色心不跳,回答:“对。”
沈言澈:“你、你怎么不叫我啊!”
陈幸予故意表现出不解,“叫你?”
沈言澈自知说错话了,便开始给自己找补:“昨天……我招呼你去的那个饭局,其实也挺重要的,有不少潜在客户,还是挺有机会开展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