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些太医看完说没什么问题就走了,玉心以为我会失控,但我却不想逃避了,我趴在她的腿上。
她摸着我的头发,“娘娘的头发像绸缎一样很美,奴婢不用费力就能梳好,我那女儿的不是,她是天生的卷毛儿总是梳不顺。”
她的声音很柔,仿佛有安神催眠的作用,让我很快就有了困意,比什么熏香都好用。
但她一说头发我就想起来了,她头发上的香味儿和我娘的很像。
我也与她平静的说,“我娘总喜欢给我梳头,我有时候会想若有下辈子,我娘做我女儿,我也给她梳头,梳好多漂亮的发样儿,可她走了,连魂魄都被凤头陵的妖气吃掉了...”
提起这个我来了兴致,我这厢坐了起来,下了榻站在梳妆镜前向她招了招手,“过来,姑姑。我想给你梳梳头...”
她先是微微愣住然后然后笑着走了过去。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叹口气,“都老了,有白发了。”
我却想一直看着她,不着急回答,半晌再琢磨这句话,不由真情实感的道,“玉心姑姑,我好羡慕你。”
她笑问我,“你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这样老。”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
我与她娓娓道来,“我不想死,却又不想这样活着,若我一觉醒来像你这样老,到那时候我还能活着,真好...我是不是可以摆脱这一些的束缚了呢...我多想速速老去,将这生的苦都吃尽了,只剩下安详的日子,哪怕...哪怕我偶尔会抱怨一句...真无聊...”
她轻笑了一声。
“错声啊。”
我听到这样温柔的唤我名字心头一喜,“嗯?”
“我以前对你冷肃了些,觉得你就该去为茉国争一番出头之地,但后来我发现你不是那种孩子,你是个很有想法很不认命的孩子,我觉得我对你之前残忍了些,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我轻轻摇了摇头,淡淡与她话家常般的说,“我不会怪你,你有你的任务和原则,我有我的立场和喜怒,本就不能混在一起分对错。”
我知道我的伤已经养好,我是该侍寝了。
我傍晚的时候打发小福子给我去膳房拿些猪油回来。
然后我将府里的所有人都打发走了。
我不晓得阿乖是不是这样做的,我想体味一番阿乖当时的滋味。
我将那罐儿猪油抹在头发和脸上,拿起烛台从发梢一路烧上来,火苗窜的很快,我却觉得痛的爽快。
我想家了,我想茉国,我想我的竹门书商,姜府,花朝节,我的爹娘,胡落先生,还有我的小妹阿乖...
我的脸已然被烧毁,火苗向下蔓延,但不只有我,整个月隐宫都亮起来,我也实在忍受不了,疼的痛呼起来...
整个人扭曲成一条蛇,如何都逃不脱。
我的身体却没有怎么受伤,因为浮屠花再次将我包裹住了。
这浮屠花只有我能看得见,像一个防火的衣裳一样并不束缚我的行动,我慢慢的往外爬行,只要毁掉容貌就可以了,我想活。
谁不想活,谁想去死啊。
火焰烧毁我的皮肤,灼烧我的血肉。我在那焰光的尽头看见了我娘,她抱着一盆水,在一声一声走水了,走水了的呼唤声里向我走来。
“娘...娘...”
我看见了我娘,可我扑过去,才发现那是玉心。
玉心用那盆水浇灭了我身上的火苗儿,然后把我抱在怀里摸索。
“娘在,娘在。”玉心一遍一遍的摸索着我的后背。
我不知道她怕不怕我这样子,可我好生的委屈,不管不顾的在她怀里挣扎得哭起来,“姑姑,我不是什么小乞丐,我不是后宫那些甘愿承欢的可怜人,我曾经是个闺阁千金...我背了很多圣贤书,我学女红,学商道,学琴棋书画...可是都有什么用呢,我现在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狗...除了被安排,毫无用处...更何况是那样安排...”
我像个婴孩一样抓住她的衣襟,虚弱的道,“姑姑,我想回家...”
面前的热气向我扑面而来,我看着漫天的火光,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姑姑,他们都不要我了...”我绝望的说。
玉心将我血肉模糊的脸搂的紧紧的,“姑姑要你,不会丢下你。”
我那张脸啊,本来就疼,落泪更疼,可我还是哭的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