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考还剩一星期,学校特意加大改善食堂伙食力度,争取学生能吃饱吃好,用更好的精神面貌迎接高考。虽如此,学生家长还是各种鸡汤补品往自己孩子身上投,而这些简单的温情沈乔从未在沈北连这讨到过。
每次都是,她到校门口蹭白天扬他们这几个父母送来的关怀。
周一下午,沈乔陪周灵灵到校门口的保安室取东西。
“阿姨会不会太夸张了?”沈乔看着桌面的两箱特仑苏纯和水果,还有三层高的饭盒,她下巴往下一掉,不由惊叹,“就这几天了,这么多你能解决完吗?”
“不还有你们仨吗。”周灵灵一脸淡定,又气得跺脚,“那两东西关键时候真她们靠不住啊,就那么几串炸串就给自己吃到厕所去了。”
“他们肠胃就是菜。”沈乔嫌弃道,她抬了眼校门口街对面的炸串摊子,昨晚他们突然想吃,就买了,结果白天扬和周放拉了一天肚子,“我们吃了十几串就没问题,对吧。”
周灵灵重重肯定,“他们就是菜。”
随后两人细胳膊细腿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往宿舍楼方向走,谁知刚出保安亭,沈乔听见了最令她厌恶的声音。
女人大概四十岁模样,身材丰腴圆满,一身包腿裙,踩着红色高跟鞋,她挎着LV时尚包包,手里还拎了个银质饭盒。
“瘦了,学校伙食是不是不好?”女人精致的指抚上男生的脸,“妈妈按菜谱给你炖了状元汤,你好好补补,争取高考拔得头筹。”
话落,目光不经意触见沈乔,她的表情发生了明显变化。终于,她迈步过来,“乔乔啊,你怎么在这?”
听出她的弦外音,沈乔眼皮冷冷撩了一下,她扬起明媚耀眼的笑,对着她的继母连绪华扯了下嘴,“这是学校,我不在这在哪?”
连绪华被她噎住,脸色一时难堪,她虚伪出一张笑脸,“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你还在这。下次,下次我来看你哥时多带份饭来。”
“行啊。”她说多带份饭,可没说是给她带,沈乔看透她的心理,跟着装傻充愣,“到时候让哥哥拿过来就好。”
慕泽言立在一侧,闻言眸色微动,垂了眼她拿着的东西,嗤声:“你会在乎?天天不都有人好吃好喝喂你嘴里?”
“哎呀,人家可在乎啦。”沈乔故作矫揉,“我都没尝过我的好继母的手艺诶,都一屋檐下快三年了,怪遗憾的对不对。”
“不是吧。”周灵灵登时瞪大眼珠,虽然知道沈乔的一些遭遇,但怎么都没想到她竟连一口饭都难以在沈家吃上。
连绪华的表情凝固了下,似乎想起是想起了正事,她轻声咳了下嗓子,说:“你爸定了餐厅,到时候我们和谢家一起吃个饭。”
听到“谢家”这两个字,沈乔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攥紧指尖,无情地放话:“我们都有谁?应该和我没关系吧。”
这意思就是她不去。
谁知这话突然落进从旁边过来的谢游里,他眼神一扫而过,仿佛没看着沈乔这人的存在,径直擦肩错过,快步走到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
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她皮肤透亮,整个人由内到外地透出秀丽端庄的古典韵味。
看见女人,沈乔眼周仿佛被什么辣了一下,想要流泪。
目光下意识往下,她定定盯着女人左胸口的位置,那颗心脏鲜活跳动,是她母亲曲晚舟的。
被迫安在那里,一个陌生的女人身上。
亦是,她偷偷喜欢的少年的母亲身上。
蓦然目光在半空相撞,余慕芝心脏倏然一颤,她很快抽回眼神看谢游,无声叹了口气:“沈北连昨天又来约我们吃饭,到时你跟我们一起,把这场婚约给解了。”
谢游眉眼下垂,他用力攥了下指尖,喉咙难耐地滚了两下,嗓音暗哑:“嗯。”
“亲家母。”连绪华顺着沈乔视线看过这边,旋即踩着高跟鞋快步过去,她象征性寒暄几句,“你也来给孩子送东西啊。”
余慕芝似乎不愿意搭理她,“我这边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再聊。”继而看向谢游,把东西给他,“妈妈先走了,汤记得趁热喝。”
……
“沈北连挺会做生意呢。”慕泽言冲着沈乔哼笑一声,言语讽刺,“都几把岁数的人了,还拉着张老脸搞道德绑架,非要把你往谢家这豪门里塞。可惜人家连正眼都不给一下,多丢人啊。”
周灵灵仿佛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她震惊地抬起头,“你和谢游,你们有婚约?!”
自尊心在那刻极其强烈,沈乔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刺痛让她稍微清醒,她摇了摇头,语气很轻:“我和他,没有关系。”
说完这句,心脏像是被冷硬的钢铁丝勒紧缠绕,仿佛随时一秒都能停止呼吸。
“是。”刚才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都落进了谢游的耳,他从余慕芝那里拿了东西返回,和沈乔正面擦肩,而后重重肯定了她的回答,“没有。”
沈乔身体顿时僵硬,一时间动弹不得。而谢游步子疾快,擦肩而过的时候风带起她的长发,走了。
“周灵灵。”不知在哪中途,谢游脚步顿住。周灵灵莫名一愣,有些不知所然地看着他,讷讷出声:“怎、怎么了?”
“你要拿到哪?”谢游盯着她们手上七七八八的东西。
“宿舍。”周灵灵傻愣愣地回,“你要帮我们?”
谢游二话不说,先拿过沈乔手里的牛奶和水果,“抱歉,只能拿这么多了。”
他手上也提了余慕芝给他带的补品和饭盒。
沈乔眼睛酸红,她紧紧地咬唇,盯着走在前面大步流星的背影,心狠狠一揪,撕扯得厉害。
她都说了那么多绝情过份的话,他为什么还要这样?
到底为什么,这根本就不值得。
……
每年临近高考,京北市就没完没了地下起暴雨,此刻空气弥漫着不耐烦的燥热,沈乔埋在课桌做了一下午的模拟卷子,坐的时间有些久,她脖颈僵硬酸疼,捏了几下,她抽椅子起身,到外面楼道的饮水机接水。
不经意抬眼,天空暗黑,灰蒙蒙的像是世界末日,她站在饮水机前,绿色保温杯杯口腾起热水热气,稍不留神,淡淡而熟悉的清凉薄荷味从头顶扑下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句淡漠的提醒:“满了。”
他替她关掉接水开关,站在侧边。
这声音太特殊,沈乔陡然一颤,她慢半拍地抬起头,鼻音混着浓重的疲惫感,“你怎么在这?”
“接水。”谢游言简意赅,保温杯凑过去接水。
“你的教室不是四楼吗?”
她是真的沉浸在题海里太久,脑子使用过度,没有什么精力能去思考,轻飘飘就冒出了那么句类似于日常的问话。
“四楼没水。”
“不是还有三楼吗?”
“三楼也没有。”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