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欺负了?”程颂看向明显掉了精神的画砚。
今天黎兄回来这孩子一下午都挺亢奋,不知为何晚饭后回到秀才院人反而颓了,也不和他俩抢话了,垂着头坐在小凳上发呆。黎仁诚也看出画砚不对,关心地看着他。
“没有,不是我,是来财被打了。”画砚抬眼望着程颂,蔫蔫道。
“谁打他了?院里大孩子打的?严重吗?”
程颂被惊出了三连问,弯下腰看着画砚。
来财他知道,比画砚小个一两岁,很是乖巧安静的一个小男孩儿,就是名气起得很败笔,程颂第一次听他说自己叫来财时被噎得那是相当够呛。
不过小院的干活氛围一直很好,他也一直都在,没看出哪些孩子闹矛盾啊,难不成还出现无声霸凌了?
“是他爹娘打的,胳膊都掐青了。”
“他爹娘为何打他?”
“因为,因为……”说到原因,画砚一下变得有些卡壳。
“莫怕,照实说即可。”黎仁诚蹲到画砚跟前说。
画砚抬头看了看程颂,收到少爷鼓励的眼神,低声道:“因为他不肯听话,不愿来偷少爷的方子。”
程颂!!!
“他爹娘?让他来偷方子?!”程颂有些不敢置信,又重复了一边。
“偷什么方子,饴糖?”黎仁诚也惊讶,接着问道。
“什么方子都行,制糖的制酱的做杏干的,他爹娘说偷到什么都可。”
嚯!什么都行,那就是全部都要啊!是不是还得夸一下这俩人不挑不拣挺随和??
一股怒火烧得程颂瞬间血压飙升,直起腰深吸了两口气,也不知是气有人想偷方子还是气当爹娘的居然教唆孩子当小偷,应是都气!
黎仁诚用眼神安抚程颂,示意他先别激动,接着问画砚:“那你是如何知道的,来财和你说的?”
画砚点头。
“晚饭前洗手的时候,来财把袖子挽上去,我看他胳膊都青了就问如何伤的,他开始不肯说,我说是不是干活伤着了要来找少爷拿药,他拦着不让才告诉我的,说他爹娘让他趁在院子干活的机会偷学方子,但来财说,说这是不以其道得之的富贵,君子不可为之,就被他爹娘打了。”
程颂和黎仁诚对视一眼,两人露出了同款疑惑:“这话是来财说的?他上过私塾?”程颂问。
没读过书的孩子可圈不出君子不可为的范围,还懂得什么是不以其道得之的富贵。
“不知,不过来财识字,昨日来运捡了张盖着药铺戳子的草纸问来财,来财说那是德安堂的印。”画砚答道。
对了,还有来运,是来财的弟弟,这哥俩最近都在程颂这里干活儿,想想两个有礼懂事的孩子再听听这破名字,程颂刚压下的火气又开始复燃了。
“黎兄对这兄弟的父母可有印象?”程颂问黎仁诚。
“见过几面,未曾说过话,他们一家是去年底才到学田,与村中人接触似是不多。”
“去年才来?学田还有地租给他们?”程颂记得学田的地早都租出去了。
“学田的佃农并非长年不变,一些勤快的人家攒够了买地的银钱就会离开,像孙大家这样种地、织布加上从颂弟这里挣的做饼钱,用不了几年应也能攒够钱离开。
“原来如此。”
程颂明白了,原来学田的租户也经常流动,怪不得舅父家前两年能租到二十亩地。
“那黎兄可曾听人说起过这对夫妻?”
“未曾留意。”
也对,黎仁诚在自己来之前应该就专注于种田和读书,不过就算不忙,他也不可能参与这些家长里短的话题。
“我去问问吴婶子。”
程颂说完就去了隔壁,吴婶子家在学田六七年了,肯定比其他人知道得多。
隔壁院子最近都是点灯熬糖,帮工们能忙到近亥时才归家,程颂也劝过不让他们干那么晚,但吴婶子说晚间还凉快些,比白日顶着日头干活儿强,程颂劝不动,只能等月底结算工钱时多付些加班费。
“那家人是捡了大便宜了。”
吴婶子听程颂问起来财的父母,话音中带了很大的嫌弃。
“原本租着那块地的人家是攒下了买地的钱,倒也没急着走,准备收了今年的麦子再离开学田,后来家中传信说是老人不太好,让他们早些回去,那家人才无奈提早退了学田,麦种都播下去了却等不到收成。”吴婶子叹息地就像她家遭了损失。
“所以这地就被来财父母租上了?”
“可不,那家人退了二十亩地,来财家租了十亩,还有十亩被另一户新来的张姓人家租了。如今那二十亩地差别可大了。”
吴婶子倒出熬好的一锅糖,又舀了几勺糖水进去继续煮,趁着等水开,专心给程颂讲起了这家人。
“张家的十亩地伺候得可精心,连冬日里都时不时下田看看,前些时日也学着黎秀才施灌,今年的收成准错不了。贾家,就是来财家那十亩地,别说施灌肥料,就差连水都懒得浇,草也不去拔,想是等着这十亩田的土地爷把麦子直接给他们送家去。”
程颂差点被吴婶子逗乐了:“那家人对孩子怎么样,婶子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