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天夜里，正道在半夜失去呼吸。
龙丸按照两人的约定，跪坐在正道的被褥旁。
他的双目轻闭着，两侧眼角青筋暴起，左手死死攥住了右腕，用疼痛与言语暗示，尽力遏制住自己因为担忧而想叫醒正道的冲动。
一息，两息，三息……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正道的眉眼温和，乖顺又文静，一直到龙丸双腿发麻，也没有苏醒的意思。
脖子里没有堵塞物，没有呼吸，心跳微弱，一切都和昨晚一模一样。
龙丸终于忍不住探身上前，双手撑地，从被褥的旁侧挪动到上方，关上白眼，十分担忧地检查着正道情况。
他轻轻俯身，掰开正道的眼皮观察，又趴在胸口处听心跳，再回到脸部左右掰扯。
乌黑的长发如瀑般落下，完全盖住了正道的脑袋。
正道睁眼看到的就是这如同女鬼妖怪的画面，吓得抬手就是一拳，被龙丸轻松接住。
两人同时开口：“你有病吧！”
正道：？
龙丸：？
正道：“你大半夜吓我说我有病？”
龙丸：“我检查你醒没醒你说我有病？”
“谁家检查身体拿头发吓人！”
“你如果没事又怎么会被我吓到！”
“用吓人的检查方法，你就是有病！”
“别人都是战死，你要是睡觉憋死，就真成忍界笑话了！”
两人噼里啪啦地从屋内打到屋外，又从屋外打回屋内，各自躺下，冷哼一声，拿屁股对着对方睡觉。
一片寂静中，正道忽然开口。
“喂。”
他不等龙丸回应，接着说道：“族内关于梦境的忍术多吗。”
龙丸的声音从房间另一边传来。
“忍界目前已知的忍术没有梦境的。”
正道沉默片刻：“幻术或精神方面呢。”
“不多，你如果想看，让姐姐带你去看便是。”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寂。
直到快睡着的时候，正道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什么“我会……找……担心……”之类的话，只来得及轻轻哼声应答，便彻底睡着了。
*
这种白天闹腾，晚上的也闹腾的欢乐日子，一直持续了小半个月。
冬十一月的月中，正道和往常那般独自躺下。
他的呼吸中断的情况时有时无，但龙丸已经学会了自主无视，因此夜晚的休息还算安稳。
只是隐隐约约中，听到什么动静。
“正道！起床！”
搭配后脚跟在地板上撞击的声响。
“起床！正道！正道！起床！”
千枝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屋里，和龙丸一人一边，围着正道的被褥左右横跳转圈圈。
“正道！正道！起床！起床！”
被围的正道痛苦哀嚎，缩进被窝中。
龙丸和千枝两人，一人掀被，一人拽人，拖着正道就要往外面走。
正道闭着眼被拽起来，大骂：
“你们两个不睡我还要睡！！！”
千枝抱着他的胳膊使劲拖人。
“走嘛走嘛，今天是你的诞辰，我们来给你庆祝了嘛！”
“我！！！不要！！！过生日！！！我要睡觉！！！”正道咆哮。
一刻钟后。
正道看着面前的秘五品鬼母杜鹃，极有偷感地把这棵杜鹃花异种收了起来。
咳，生日什么的，咳咳，晚上过了白天也应该再过一次。
“没门，就一棵。”千枝面无表情。
正道瞥向龙丸。
龙丸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来一个方型木盒。
正道以为其中是什么宝贝材料，兴奋打开一看，是一堆圆形的大黑疙瘩。
正道：“？”
怎么有点眼熟。
千枝指着那些大黑球球说：“这是族人们这几个月在市场上发现的仿品。”
“仿品？”
千枝点头：“你那些弃之无用，随意丢给稻田的毒的仿品。”
还有其他人在制毒？正道觉得稀奇，拿起一颗毒丸轻嗅，随手丢进口里。
下一刻，他的脸色从红变到绿，又从绿变到紫，狂奔到门外把晚饭都吐了出来。
什么制毒！这就是瞎做的破疙瘩！
房间里的两人抚掌大笑。
被搞了！
听到那两人的嚣张笑声，正道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边呕边对二人跳脚：你俩给我等着！
……
过了年，一月，姐弟俩离开了。
正道的身边安静下来，连同找他麻烦的人也在这段日子不知不觉有所减少，偶尔有族人在路上截他，也只是来找他买毒的。
他打听后得知，是稻田和卓把他的战斗事迹与毒药宣传了出去。
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某两个姐弟的授意。
日向铁木这几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姐弟俩一走，现在是真的没有人再管正道的死活。
正道于是放飞自我，快乐窝毒室，缺钱了就卖卖毒，无聊了就打打柔拳。
这一窝，就是两年。
正道八岁，白眼已开。
这两年里，胡茬大叔时不时托梦给他，在梦里认真指点着毒术与功法，顺便试图让正道接受他的歪理，被对此不感兴趣的正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无视。
日向千枝外出做了些许任务，就回到族内接受少族长教育，陪同长老前往各地，围观大人们的外交。
日向龙丸则是渐渐在族外也打出了名气。他的八卦掌从三十二打到了六十四，对回天和柔步双狮拳都能信手拈来。
而正道，除了每过一段时间，就被龙丸拎出来尝一遍八卦六十四掌、和稻田交易物品外，竟然没有被要求做任务，让他莫名感到失落。
日向卓每半个月会来家里，告知他族内发生的事情，顺便把千枝的纸条交给他。
纸上说：
“我开始在贵族之间活动啦！哼哼哼，我现在也是能给日向拉关系的人了！……
……不知为何，父亲身体越来越差，我很担心。”
转头又写到：
“龙丸在战场一切顺利，勿担心。听说他现在很招外山大人的喜欢，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和我在一起。*2
最近有越来越多的族人愿意接受你的毒并且使用它们，不过误伤率真的不低，你可不要卖他们即死的毒哦。”
落款是日向千枝的名字，还有一个小笑脸。
手一翻，纸背面还粘了封信。信里面洋洋洒洒写了好多字，从路上见闻到弟弟龙丸的事迹都写了个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写了个家书。
日向正道认认真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又面无表情地将信和纸折好，收进怀里，用手按了按衣服，就听日向卓提醒他小心应付四长老的人。
日向正道点头应允，转头扑进毒室里窝着了。
他重复着修炼和研究毒的日子，偶尔毒堆得太多，就去找长老领几个任务出去浪，或者是把几种毒混巴混巴，搞成几种不同的组合效果。
他也开始在毒与空桑功法上面动别的心思，一方面试图让毒融进自己体内，以便能更迅速的在战斗时施毒；另一方面打算利用尸体，制作胡茬大叔告知他的“毒人”，或者说“毒尸”。
时间在忙碌中又过了三年。
这一日，日向正道的十一岁生日当天，他的诸多功法娴熟。本就大成的五黄辟毒术无需控制，彻底与身体融合，已成绝技。
同日，正道赶上了五年前的龙丸，成功打出了八卦三十二掌。
真是双喜临门！
……
随手将没扛住毒性的尸体丢到一边，任其在腐毒水池中自由发烂，正道踏出昏暗阴冷又潮湿的毒室内室。
推开通风口，让新鲜的空气进入室内，正道带着极轻快的心情，推门而出。
时间将他的气质变了个模样，毒室的阴冷气息似乎印在了他身上，就算在晴朗的阳光下也没有散去。
经过正道持之以恒的“抓不到人就拿自己实验”的行为，他的身体即使强健结实，一拳能打飞好几个小朋友，也肤色偏灰，不像个健康人，颇有病态。
日向的特色双眸被毒术染上了其他颜色，和原有的颜色混合成翠绿加白的玉色眼，若仔细看，还能看到翠色在双眸中，如液体一样，左右波荡。
后发被正道扎起，刘海和鬓角随意用苦无削成了狗啃的模样。
待到今天，他的黑发长至腰间，只要微微侧头或低头，刘海便能够遮住双目，令整个人的阴冷气息更胜一筹，如同自带阴郁邪气，不像好人。
他的着装风格已经彻底倒向了空桑派的风格，混了些自己的口味，还在腰前佩石(随手捡了颗带颜色的石头)，腰后带扇(千枝给的那个)。
日向正道大步走在街上，环顾街道两旁，轻快的心态瞬间没了。
在他的眼里，族人们走路匆匆，相互之间没什么交流。偶尔有人见到他，也没什么表示便快步离开，不像是在躲避他，而像是有什么在推着他们不要停下。
日向正道心觉有异，转了个方向寻到日向卓。
对方张口一句话就给他炸蒙掉。
“龙丸少爷失踪了，族长受到刺激，旧伤复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稻田被问责，他和少族长二人被四长老打发出去寻找龙丸的消息，在那之后，族内就由大长老和四长老掌权。”
日向正道脸色微变。
他记得两个月前从毒室里出来，补充生活必需品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事情，就好像一关门一开门，世界就变了个模样。
“这是两周前的消息，今天是千枝大小姐回来的第三天。”
顿了顿，日向卓深深地看着他，语气里头一次带上了些恳求的味道：“她有话对你说，你最好去见她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