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也帮着唤了两声,却比福昌郡主还要小声许多。
“侯爷!”
福昌郡主却没有这样好的耐心,见男人没有反应,直接扬了声调,只克制着不叫人发觉自己的焦躁。
赵侯爷这才顿住脚步,满脸兴奋地坐在福昌郡主身边,又握住前者因害病而显得有些无力的手,柔声道:“我的郡主娘娘哟,你真是替我养了两个好女儿啊,如今光耀我赵氏门楣,为夫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福昌郡主试图抽出手,可实在是没有力气,几次无果后便也放弃了,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赵侯爷道:“侯爷为了两个女儿高兴,可也别忘了正事,明日还要进宫向陛下、皇后殿下谢恩呢。”
赵侯爷这才收敛了几分,可眉宇间仍带着几分得色,“夫人说的是,是为夫失仪了,是为夫失仪了。”
福昌郡主皱着眉移开视线,见李姨娘尚在一旁候着,抿了抿嘴,道:“侯爷不若先回去,我这里还病着呢,若将病气过给了侯爷可怎么是好?”
见赵侯爷一脸的柔情难舍,福昌郡主强压下心中的恶心,又道:“拖着病体接旨已是对皇恩的大不敬,又如何能再让侯爷与我一样,满面病容地进宫谢恩呢……李姨娘也还怀着身子呢,侯爷好歹顾惜些孩子,先将李姨娘送回漪澜阁吧。”
“奴婢、妾……”
一听福昌郡主提起自己,李姨娘顿时惊惶起来,本想说自己无事,可刚开了个头,余下的话便在福昌郡主平静无波的眼神中咽下了。
“侯爷——”
福昌郡主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可她实在是太久没对赵侯爷这样温言细语过了。
好在赵侯爷也不是真想一直守在菡兰院,只又与福昌郡主说了会儿话,便揽过李姨娘的腰肢离开了。前者只来得及向福昌郡主一屈膝,便被赵侯爷的力道带走,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耳边总算没了聒噪的声音,福昌郡主这才将头埋进薄褥之中,竭力不叫自己嘶喊出声。可饶是如此,脑子里仍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昨夜的事。
舒儿,她的舒儿……
……
“我还在奇怪呢,皇后倒也罢了,熙宁公主是素来不爱与咱们来往的,又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贺我喜鹊登枝!”
福昌郡主气得心口直疼,硬撑着含了片山参在嘴里,直等痛意稍缓后才望向赵舒和,却又在下一刻生出更大的怒意。
“好,好!果然是要进宫做娘娘的人了,连为娘说的话也不用听了!”
话音刚落,福昌郡主便抓过身侧的软枕,朝着赵舒和的方向狠狠地掷了过去。原是前者一直跪坐在地,不论福昌郡主说什么,都不应不动,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便是挨了福昌郡主一下,也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福昌郡主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颤着手指着赵舒和,“你、你……”
“母亲!”
“郎君、郎君,咱们回屋玩去,郡主在和二娘子说话呢……”
尚显稚嫩的呼唤自屋外传来,又夹杂着仆妇们焦急的劝说声。
赵舒和这才惊醒般扭头回望──跌跌撞撞追着鞠球进屋的,是个穿着红袍子、鲜眉亮眼的少年郎。那是广平侯府金尊玉贵的世子爷,是福昌郡主自幼疼惜的小儿子,也是,她的嫡亲弟弟。
“颐儿,”福昌郡主的脸色仍有些不好,却还是勉力扯出一抹微笑,“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回屋歇息?”
赵颐捡起球抱在怀里,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福昌郡主,“母亲,我想让阿姊陪我一块儿玩,母亲允了我,今晚让阿姊与我睡一屋罢。”
伺候赵颐的人都一脸焦急地站在屋外,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入内,只有奶母小声唤道:“郎君、郎君,二娘子还在和郡主说话呢,咱们先回屋去,好不好?”
赵颐却皱着眉头不肯听,见福昌郡主迟迟没有开口,又几步蹲在赵舒和跟前,攥着前者的袖角耳语道:“阿姊,和我一起回屋吧,不和母亲说话了,好不好?”
赵颐眨巴着眼睛,大大的瞳仁里满是乞求。
赵舒和一直平静的面庞终是有了裂缝。赵颐哪里是想寻个玩伴回屋,分明是听见了屋里的动静,不放心之下,刻意寻了由头过来的。
赵舒和抬手抚上赵颐的面颊,眼中闪过一丝豫色,可随即又坚定起来,只柔声道:“好阿颐,你先回屋和奶母们玩,阿姊和母亲说完话就过来,今夜一定陪阿颐睡,好不好?”
话虽如此,赵颐却还是坚持着不肯放手,甚至竭力想将赵舒和从地上拉起来。
赵舒和微微使力,便将赵颐摁在原地,“阿颐听话,阿姊一会便去找你。”
见前者仍一脸犹豫地不肯放手,又道:“阿姊何时骗过你?”
一番僵持之下,终是赵颐先败下阵来,“那我回去等阿姊,若阿姊不来,我是一定不睡的!”
见赵舒和笑着点了头,赵颐这才不情不愿地松手,转身朝福昌郡主行礼告退,却又在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大着胆子道:“母亲,我、我今日是一定要等到阿姊的!”
说完,便像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伺候赵颐的人也只来得及匆匆一行礼,便又追着赵颐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