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璇调转矛头。
“我劝她做甚?”
元嘉反问道:“她一个大活人,还要别人帮着做主不成?我若去劝她,免不得叫她生了逆心,更要不管不顾地嫁进去了。阿沅还年轻,便就是死了丈夫,过两年新找一个就是,谁又能碍着她什么?便是谢家,也说不得她半句不好!”
“……怪不得你由着沅表妹去闹,是不是早就想好让她二嫁了?”
燕景璇恍悟。
“原是瞧阿沅哭得可怜,便也遂着她的心意去说,可后来知道她真去闹了一场,左右一想竟也觉得这不是桩坏事。若成了,来日就是谢韫暄死了,阿沅也是重情重义的那一个,若是不成,这门婚事作废,也算两得其便的好事。”
元嘉摇头,又想起柳安沅最初提起谢韫暄时的喜气模样,免不得生出几分憾意,“若那谢世子生的再健康些,便也没这么多事了……”
“罢了罢了,左右沅表妹如今自觉过得不错,谢韫暄待她好,谢家也是拿她当女儿般疼,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燕景璇摆了摆手,颇有些洒脱气势在里头,“还是说回你自己吧,太医可来看过产期了?”
“说是在腊月时候,我只怕是在新年那几日生,”元嘉面露愁色,“年关本就事多,这孩子若赶在那两日里蹦出来,也不知会何等手忙脚乱。”
“我便是元日里生的,也没听说母后当年生我时有多忙乱,你且宽心。”燕景璇笑道,“希望这孩子与我的缘分再大些,能与我生在一日便更好了。”
元嘉笑着点头,转头却见郑华站在槅门外,微微侧身避过屋内诸人,先问过元嘉安好,方又拱手道:“公主,时辰差不多了。”
“皇姊若还有事,只管离去,无需在这里陪着我的。”
元嘉闻言忙道。
“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接上万春一道回宫吃个酒罢了。”
不知是否是元嘉的错觉,总觉得燕景璇这话带着若有若无的厌烦。
“吃酒?”元嘉疑惑地看向郑华,又跟着转向燕景璇,“这又是为了什么事?我眼下不便进宫,不若请皇姊替我带些礼物回去,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是阿旭。今日是他生辰,贤妃便在自己宫里摆了桌席面,让端王妃带着阿旭回宫一道庆祝,又怕她在自己面前拘束,便找了我与万春作陪,好歹也算是同辈分的。”燕景璇解释道,“母后也是不去的,你如今大着肚子,自然也不愿惊动你了,所以才没有着意相告。”
“便是我人不去,生辰礼也是不能缺的!”元嘉责怪一声,又连忙唤了红珠进来,“去我箱子里,把那副用锦盒装着的金项圈翻出来!”
元嘉大致比划了两下,“就是前些时候,季少夫人命人送来的坠着长命锁的那副。”
红珠领命而去。
燕景璇还欲阻拦,却被元嘉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我给阿旭的礼物,你拦着做甚?”
“你肚子里这个还没落地呢,哪里来的小孩儿物件,适才听你提到季少夫人,那项圈怕不是你娘家嫂嫂预备给自家侄儿的!”
燕景璇嗔怪一声。
“今日实在匆忙,我便捡个懒,权当是借花献佛吧。”
元嘉看着红珠进来,又从她手上接过锦盒,打开瞧了两眼,见确是那副金项圈无疑,方合上盖子交到燕景璇手中。
“拿去,替我把它交给贤妃,也替我向阿旭道一声生辰吉乐。”
元嘉又道。
燕景璇将锦盒放在膝前,莫名起了两分躁意,“你若能与我同去就好了……”
“这是怎么,才说了不叫我去,竟又突然生出这许多不快来?”
元嘉不明所以,只笑着打趣了一句。
“端王妃是赵家大娘子。”
燕景璇勉强开了口。
“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元嘉仍是不解。
“姊姊进宫,你说会不会叫妹妹也过来见上一见?”
燕景璇瞥了人一眼,总算道出了关键。
“这……”
元嘉一时语塞。
“她如今是父皇的婕妤,论起称呼来还是端王的庶母,妹妹做了姊姊的长辈,我光是瞧着都觉得别扭。”
燕景璇缓缓吐出心中悒闷,看来憋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元嘉的注意力却在另一处上——
“婕妤?”
她这下是真有些惊讶了。赵舒和进宫才一年多,便已坐到了三品婕妤的位子,这样的升迁速度实在太过惹眼。但或许,这就是赵舒和所说的、给自己找的出路。
“是啊,上个月才封的,”燕景璇面色有些奇怪,“荣婕妤很得父皇喜欢。”
元嘉却觉出几分莫名来。燕景璇头先提到赵家姊妹时显然是不快的,如今再说起赵舒和,却反而平静下来了,与从前的态度更是两异,也不知赵舒和在宫内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
燕景璇很快敛了神色,抬头看了眼天色,便从座上起身,“再不能耽搁了,我这就走了,改日再来与你说话。”
元嘉笑着点头,本还想起身想送,却被燕景璇伸手拦住,无奈只得倚在软榻上目送着人离开。
快些出来吧。
元嘉将手搭在肚子上,这般思绪散乱地想着。
她似乎已错过太多人的变化了,这可不是什么叫人舒心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