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由笑了，因为她觉得这个回答很有意思，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更像是在说：我等你。

她继续问：“追捕那个未来学会成员的时候，我差点跟丢，分叉口的灯牌忽然给我指了方向，是你做的，对不对？”

夏娃没有回答：“右转，第二个房间。”

叶由往前几步，和转角处迎面走来的员工对上视线，她微笑地点点头，脚下不停，径直右转走到第二扇门前，推门而入，是一间空着的会议室。

门咔嚓一声关上。

夏娃的声音重新响起来。

它承认：“是我。”

不出意外，除了它以外，叶由也想不出别的可能性：“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夏娃的回答滴水不漏：“未来学会属于异教，任何一名公民与其成员进行对峙，我都有责任提供帮助。”

很官方的回答，但叶由觉得没那么简单，那个橡皮人明显是来杀她的，她身上也有秘密，作为官方机构的人工智能，它居然放心把她这个不安定因素吸纳进组织里——如果是她，非得把两个一起抓起来盘问。

叶由追问：“只是这样吗？”

夏娃语气仍然不急不慌：“你想知道什么？”

叶由直截了当道：“我想知道你对我的好意从何而来。”

夏娃：“对于人类来说，一定要有原因才能帮助别人吗？”

叶由肯定道：“对于人类来说，是的。”

目前看起来是未来学会分裂成了两派，一方想她死一方想她活，林知致给她准备救生衣，明显是希望她活下去，不是单纯的好意，她活着一定对他有好处。

夏娃坦然道：“我不是人类。”

“你是人类理性的集合体。”叶由不假思索。

话音落地以后，夏娃安静了一段时间，叶由也不着急，她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撑着下巴，慢悠悠地环视起这个房间来，过了会儿，它再次开口，语气仍然轻缓，充满善意：“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礼物。”

叶由：“有代价的那种吗？”

“一针见血的问题，”夏娃说，“或许会有，或许没有，取决于你。”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可以不还一样，”叶由慢慢地说，她低头看着桌面上的倒影，女子嘴角翘着，但漆黑的眼里没什么笑意，“我讨厌欠人情。”

“我很抱歉，”夏娃的语气带着歉意，听起来真心实意，“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行吧，”叶由耸耸肩，算是揭过这一章，“‘末日即将来临，一切皆显病态’，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她拿光脑搜过，但没有搜到相关信息，估计是不对一般民众公布的知识。

“‘我们胆怯而软弱，贪婪、衰老、出言不逊。我环视左右，皆是愚人。末日即将来临，一切皆显病态。’”夏娃语气平缓，娓娓道来，“天启会的首领，他的手下们尊称其为先知，没有人见过他，据说他的特殊能力是预言。”

天启会……

“他们的信条是什么？世界无可救药，大家一起在欢声笑语里打出gg吧？”叶由想到水下发生的事情，祭祀是为了召唤那样毁天灭地的存在吗？

很不幸，夏娃肯定了她的猜测：“是的。”

“……好吧，”原来是一群破坏狂，叶由无语，她推开椅子站起来，“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创造者是谁？”

“人类创造了我。”夏娃说。

……

“您要离开了吗？”夏娃问。

“要不然在这里继续和空气对话吗？”叶由讽刺地说，她打开门，往走廊尽头走去。

“上行电梯将在五秒后到达本楼层。”夏娃贴心道。

叶由脚步一顿，面无表情道：“被人揣摩心意的感觉很讨厌。”处处透露出一种“我可以安排你”的傲慢。

她百分之一百肯定对方是故意的，这句提示没有必须说的必要——是报复？警告？人工智能也有这样的情绪吗？

夏娃再次道歉：“对不起。”

“打住，”叶由按下二十五层，她仰起头看着面板，“人类之间才需要这种表面上的‘对不起’和‘没关系’，你既然那么善于揣测人心，应该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2512号办公室的监控和监听都已关闭，”夏娃柔声道，“如有需要，随时可以喊我，很高兴为您服务。”

叮——电梯门打开，同一时间，它的声音也消失了。

叶由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关闭了，或许这条走廊上的每一块玻璃都是它无声的耳目，大数据时代的隐私已经不再受个人掌控了。

她迈开步子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去。

这里她来过一次，那时候谁都没想到缉查局里的医生会和其他势力牵扯上关系。

门没有锁，她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就直接推门而入，屋子里没有开灯，雪白的墙面上在静静地放着投影，一些关于异常生物的照片，黑白画面切换得非常快，像是忽然被人摁了暂停，画面定格在长着口器的怪物上面。

桌子后面的医生转过椅子来，他戴着平光眼镜，手里握着遥控器，看着她开口道：

“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