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易长的就是一副将军的样子,轮廓粗粝,眉眼略微带一点儿儒气,不算帅到惊为天人,但是就是很有味道。
往那儿一坐就让人觉得他手里头该拿点儿什么,要么刀枪剑戟,要么锤子斧头,总之不该是用小拇指勾着两杯奶茶。
肖易这个人的违和感还不止这一处,明明传闻中是个不怎么懂得变通,比较死心眼的老干部风格,结果人家人情世故什么的,拿捏的比薛简到位多了。
而且他为什么这个长相…声音却这么温柔…有种看鲁智深葬花的既视感。
薛简笑了一下,说了句谢谢。
他已经把债务全都还清了,厉文谦从此再也不能以那500万要挟他,再也没法在他最高兴的时候,用起诉来恶心他。
他得偿所愿,怎么不叫好彩。
所以他该多笑笑吧。
人家的奶茶刚捧起来喝了几口,到薛简这儿已经两杯都见了底,吸管接触到最底下,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他举起来轻轻一扬,准确的投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箱里,手臂抬起后,短款的卫衣就被带了上去,露出来了一截腰身。
不算润的春风从他的身侧吹过,又从衣摆下灌入,又把他的头发吹起了一个璇。
薛简打了一个寒颤,身子却没有缩起来,反而就势伸了一个懒腰。
看起来很悠闲的模样,如果不是眼睛一直瞟着手机的话,就更悠闲了。
屏幕稍微一亮起,薛简就立刻拿起手机点进去,明明都看到了没有消息,却还是要刷新个三四遍才肯把它放下。
肖易和他相处的日子不算很短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这么鲜明的情绪。
这一段如果放在课堂上,是范本一般的“等待回复。”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八卦之心,“我听说你和崇山明…唔…在一起了,我有个记者朋友和我说的,这是…是真的吗?”
如果是从前的薛简,大概率诚惶诚恐,来个否认三连,“不是,怎么会,我哪配。”
现在却只是笑了一下,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暗将他裹挟,薛简感觉自己从心底往外孜孜不倦的涌着比恶毒更恶毒的心思。
他做出了些许惊恐状,“记者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约等于不打自招。
肖易没想到薛简还真的和崇山明在一起了,这两个人…放在几个月以前,就算是全都变成橡皮泥了,也捏不到一起去。
面对肖易的目光,薛简面露苦涩,缩起了肩膀,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崇哥还在上升期,他说不好让别人知道的。”
肖易倒是义愤填膺了起来,腹诽了一番。
崇山明又不是idol,舍不得女友粉就不要来招惹薛简,自己还当他很有种,没想到也和那些人一样。
话说出口又只能变了样,“毕竟公众还是没那么宽容,但是只要是你情我愿,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别人过别人的,公不公开都和你们不相干,你放心,我也不会往外说的。”
虽然貌似有很多人都知道了就是了…
薛简莫名有点愧疚,不是对崇山明,是对肖易。
肖易人太好了。
薛简不带一丝贬义。
肖易真的很会照顾人,虽然原则性问题上从不让步,但是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说话,说话做事都没有架子。
薛简捏着手机眯起了眼。
继续在心里发疯。
崇山明再不回,他就掰弯肖易,然后牵着他的手,走到崇山明面前,顺便捧着肖易的那座崇山明卯足了劲也没拿到的奖杯。
再当着他的面猛亲三口…奖杯。
无论怎么胡思乱想,崇山明都没有回复的迹象。
薛简甚至还在想,到底怎么样能维持住他摇摇欲坠的尊严,先下手为强,直接把崇山明拉黑怎么样?
就这么拍完了今天的内容,薛简收拾了一番,坐车回了酒店。
洗了澡,背了台词,打了三局游戏,还是没有一丝的困意,时间过得如此的漫长,长的像是一场无聊的电影。
薛简放下手机,蜷缩起身体侧躺着,还是执拗的望着黑夜里,唯一亮着荧光的手机荧幕。
“噔愣。”
特殊的提示音响了,薛简一下子就精神了,他吞咽了几下口水,又深吸了几口气,一寸寸的移开捂住的手。
崇山明的回复只有两个字,“谢谢。”
薛简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陷入了莫名的失落中去。
像是得到了空心的棉花糖。
雨一下,只剩下了空气中的甜味,连糖渣都没能舔上一口。
如果是以前,他会直接把电话打过去,用那种故作纯真的语气勾着崇山明,祝贺他杀青快乐,然后又反向的向他讨要礼物。
要什么呢,大概想要崇山明的一个吻吧。
他的吻即便隔着电磁波,也是酥酥麻麻的,薛简甚至能凭空嗅到他身上的香气。
要先亲额头,再亲嘴唇,然后就先不亲了,他要扎在崇山明的怀里躺一会儿。
薛简还看过网上的帖子,说什么喜欢分生理性喜欢和心理性喜欢,说真的,薛简搞不懂那些,也分辨不出自己的情绪。
他就知道,他发了疯一样的想抱崇山明,也发了疯一样的想再给两人一些扯不断,撕不破的勾连。
他受不了从今往后和这个名字再无关系,成为崇山明玩过的,睡过的某某。
薛简从前拍戏,总笑人的痴情,不解戏中人的愚蠢,如今却发觉自己何止是愚蠢。
明知道不会再得到了,可就是放不下,明知道自己该拿的已经拿了,可是只能选择不要脸。
不然要怎么办呢。
薛简笑得绝望,要不然他去死。
要不然试着像楚辞哥,拿那么大一个铜制摆件往自己头顶上砸,逼着程左礼从订婚现场离开一样。
他也割一割手腕,拍给崇山明看,求他再多爱自己一会儿。
他还能怎么办。
直到日日都撕心裂肺般的疼了,薛简才能发现,之前害怕崇山明和他分开的那点儿惴惴不安,根本就不算什么折磨。
那只是已经放到了嘴里,还没化完的糖,又不是刀片。
崇山明答应了来客串,倒是也守信,他真的来了。
大家好像都知道,只有薛简没有收到消息。
于是上一秒还在手机里看着照片,下一秒人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了面前。
薛简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说什么都像是在说我想你了,于是就不说了。
站起身朝着崇山明点了点头,然后就坐了回去,继续翻看着剧本。
隔着手机有千百种心思,到真见了面,全都收的干干净净,不露一点儿痕迹。
薛简为了生存是能不要脸,但是他不能在爱里也做个乞丐。
他都做了这么多年的乞丐了,起码不能在崇山明面前也当个乞丐。
只有当崇山明走远了,他才敢抬头看一看,像个痴汉一样,贪婪的描摹着他的身体和脸。
腹肌,他摸过的,胸肌,他亲过的,腰,他抱过。
崇山明身体的每一寸,薛简都熟悉。
薛简遥遥的看了许久,直到肖易走过来笑着问他,“崇山明是特意来看你的吧,你怎么不赶快去陪他,还避嫌啊?”
薛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起身走过去,说了句好久不见。
崇山明也轻笑,回一句好久不见。
陈初倒是懵了,“你俩,想唱歌了?晚上我安排,咱们去KTV,给你俩弄个陈奕迅专场。”
薛简哈哈大笑了几声,笑得弯了腰,擦掉了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崇山明也就客串几个镜头而已,毕竟只留出了一天的档期。
今天的戏份也是故事后半段的。
被少帝如此“相邀”,云筝不得已入了世,和玟璋长的一模一样的沈渠始终陪伴在他身侧,可是他却总是透过他,寻找玟璋的影子。
沈渠的存在也在提醒着云筝,少帝有多么狠厉果决。
为万民计的是他,放火烧山的也是他,深夜端茶倒水的是他,逼他俯首称臣的也是他。
云筝恨不得,爱不得,怨不得,谅不得。
他只能站在群臣之中,天子阶下,山呼万岁。
王朝凋敝,少帝攻苦食淡,云筝力挽狂澜,然而大厦将倾,诸侯四起,秣马厉兵,又是五年过去,国将不国。
云筝只身闯入宫门,拿剑抵着少帝的胸口,像是他曾经对自己的的那样。
“拿我族上下百十口人性命,只换来五年安稳,陛下是否仍九死未悔?”
少帝也没有躲,平静的望着他,“是十五年。”
其实他不再是少帝了,细细望去,鬓边还有了霜色,他十五岁登基,殚精竭虑至今,三十发已白。
后来最残暴的朱雀王攻进帝都,俘虏少帝,囚禁于通天塔,镣铐加身,塔中四下透风,尖锐风声穿胸而过,他站在帝都最高处,亲眼见黎民哀哭。
薛简站在高塔上,抬手缓缓的摸向了自己的冠冕。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要将它摘下来一般,可是薛简只是将它扶正了。
然后崇山明从台阶下缓缓走来。
他演的便是朱雀王。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薛简的嘴唇微微张开了一瞬。
野心勃勃的诸侯,终于将天子捏在了掌心,崇山明看向他的眼神里,昭示着毫不掩盖,赤裸裸的欲。
征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