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圆睁着眼瞧缙云,不明意味地又“咕咕”起来。季一突然伸手把它捧住,这下大圆总算不叫了,只乖顺地窝在她手心里挤成一团。
她突然显得愤愤不平:“早上起来叫,生气的时候叫,打架叫,求偶叫,害怕叫,只有拿在手里的时候不会叫,是我握住它喉咙了还是怎样?”
缙云若有所思:“所以它叫只是为了让你拿着?”
季一呆了呆:“难道你真是天才!”
骑马回来信部的时候,天色就渐渐不太明亮了,虽然还没黑下去,但已染上火烧云的颜色。田垄上响着牧人和农人的歌声,一些信部的战士也凑在一起摇壶在唱歌。苍白的炊烟升到天际,却让灰闷的气味压着大地弥散,那是野草野菜熬煮时混着柴燃烧的气味。
季一想着要安排个房间,还得摸点晚上吃的东西,就把缙云留在原地,自己出了门。
路作泉和耀湘都已经回山了,这样就空出来两间屋子。季一想着缙云大概不会愿意和别的战士挤在一起,就问春薇能不能把他安排到其中一个房间,但春薇却说:“泉哥屋子里堆着木头,大胡子又不喜欢别人碰房间,这两间冷清清的,进去还得打扫。你就不能让他跟丰望或者鲁纳娄挤一晚上?”
季一说:“他怕生,只怕很不愿意。”就算他愿意,把他安排在他们房间中未免也要问东问西,倒不担心打架吵架,但若有多的一方感到厌烦无聊,这就显然要变成她多事的责任了。
春薇不以为意:“那你就让他躺你那里嘛,横竖一晚上,反正席子是很多的。”
这时代里男女间的避讳很少,更何况这还是夏官,仲夏夜时大家贪凉搬着席子全躺在凉爽的堂里睡觉这事儿也不少,让两个少年人在一个房间里凑合睡一晚上甚至都用不着计较应不应当。
春薇想起那少年看季一的眼神,总觉得他连知道季一是姑娘都够悬,又想到季一这年纪了还整天笑嘻嘻的,半点没有自己要成家的意识,不禁就更叹一口气了。
季一没想这么多,既然空房间没有了,那也只好接受安排:“行吧。”
她平时没少带人回来,基本是巡田时遇到的猎夫,也有些是被困在山里的农人,偶尔也有迷失的小孩。这些人大多在信部停留片刻就会自行离去,有时候天色太晚,借住一晚上再走也不少见,因此这一回把缙云带回来没引起太多的人注意。
只是缙云毕竟生得很俊,身上又是背着包袱来的,总归比以前那些特殊些。丰望看他来时神色冷峻、沉默寡言,难免神神秘秘地拉住季一,偷偷的问:“老季,原来那个笑吟吟的多好啊?怎么现在找一个大冰碴子?”
“乱弹琴。”季一呸他,“这个是弟兄,冼英也认识的。”
“弟兄?噢,弟兄啊,那没事了。哪个部的?”
“不清楚,明天带他去夏官那里走一趟。”季一凉凉地看他,“顺便,那个笑吟吟的也是弟兄。”
丰望半睁眼睛,满目质疑:“真弟兄?”
“生死患难,如假包换。”
丰望惨叫一声:“天哪,老季,我都还没跟你生死患难过,你居然已经跟那个小白脸做出这种事情?”
季一脸色十分冷漠:“跟冰碴子也生死患难过了。”
“啊?”丰望一呆,立刻抱拳,“失敬,失敬,怪不得冰碴子只理你,你来信部前也真是多舛多难啊。”
季一挥手像赶鸡一样赶走丰望:“去,去。”
她绕到后厨,从梅姐那顺走几个煮好的蛋和两摊粟饼就回了房间,发现缙云正手捧着大圆静坐在那里。
见她回来了,他摸了摸大圆的背,转头平静地说:“它不叫。”
“噗——”
太呆了,一直看着稳重的人呆起来特别好笑。季一笑了好一会儿,总算想起来把吃的递出去:“你要不要吃鸡蛋?还有饼。”
缙云伸手拿走两个蛋一块米饼,要磕蛋壳时定睛才发现蛋壳上泛着彩色,不禁露出困惑的表情。
季一看到他这种有点呆的表情又想笑,但这回忍住了。
她在他对面盘腿坐下,拿一块布铺在两人中央,一边往布上剥着蛋壳一边说:“之前牧政老爷子的鸡不见了,都以为是黄鼠狼叼走的,结果过了两天母鸡回来了,你猜怎么着?生的小鸡全是花的。你现在吃的这个蛋就是新的小花鸡下的,蛋壳也是花的,神奇吧。”
听季一讲些轻快闲话的感觉很好,至少缙云不厌烦。他跟着剥开蛋壳把蛋塞进嘴里,适时地点头以表示自己在听,虽然他并不真的觉得很神奇。
“嗯。”他应。
季一又说:“我刚去问过,没有空房间了,要是你愿意睡在柴堆上就给你扫一下。或者你就在我这里将就,我给你找一卷席?”
“就在这吧。”但不是将就。
“行。”